1、初见(1 / 2)
正月十五,晏城飘了一天一夜的雪。
雪花算不上大,甚至落在地上便化成了雨,穷尽毕生力气也未能为大地染上一丝白意。
但百姓们依旧十分高兴,因晏城地处江南一带,飘雪的日子并不多见。恰巧今日又是上元节灯会。闲来无事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富贵清贫,都乐得出来瞧个热闹。
符遥坐在醉红妆二楼雅间窗边,正在翻看今年的账本。
“小姐。”一位作小厮扮相的下人未敲门便进来了,“我给你沏了杯茶,您喝口吧,暖暖身子。”
符遥头都没抬,只淡淡说道,“阿竹,我说了多少次了,在外面叫我少爷。”
阿竹撇了撇嘴,望着眼前看上去面如冠玉的少年,符遥身着一袭紫青祥云袍,领口一圈雪白的狐裘翻边衬得她的脸颊愈发白净而小巧。她左手拨着算盘,右手翻着账本,动作间隐隐露出袖口金丝线勾勒出的牡丹图案。
阿竹总是不理解自家小姐,好好的妙龄女子,偏要装什么臭男人。还连累的自己这个贴身丫鬟也成了贴身小厮。虽然小姐这副富贵公子的扮相也很好看就是了……
“是,我的少爷。”阿竹把茶水放到符遥右手边,“您怎么不出去逛逛呀!整日看这些账本,身体可怎么受得了!”
符遥叹了口气,“谁让我赶上这么对儿爹娘呢,把晏城这一堆烂摊子都扔给我,他俩倒是在京城逍遥快活,啧啧。”
符家三代从商,发家于京城,底蕴也在京城。两年前才在晏城开了分号,并将这边的产业全交由女儿符遥打理。
这也正是她扮作男装的原因,出门在外,男人总是更方便些。晏城百姓从不知晓那位短短两年,将家业经营的有声有色的符家少爷,竟是位女子。
看了一个多时辰的账本,符遥确实有些乏了,便放下笔,活动了下脖子,阿竹十分有眼色地走到她身后给她捏肩捶背。
“呦,我们阿竹今日怎么勤快了?”符遥挑眉,“可是又想要什么东西?”
符遥和阿竹从小一起长大,与其说是主仆,倒不如说是姐妹,符遥最了解她,平日里在只有她们二人的情况下,这丫头能偷个懒儿就偷个懒儿,今日却又是敬茶又是捏肩的,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果然,阿竹嘿嘿笑了两声,拽着符遥的袖子开始撒娇,“那个……小姐,啊,不,少爷。您就大发慈悲陪我下去逛逛好不好?我们去猜灯谜啊!据说奖品可丰厚了呢!整日在房间待着,闷都要闷死了。”
符遥额角抽了抽,打开了红木镂空花纹的窗户,纤长的手指往外一指,“你想要什么奖品?我直接让人取来送给你好了。”
她说的是取来,而不是买来。楼下十里街是晏城最繁华的地方。而这条街上一大半的铺子都在符遥名下,从胭脂水粉到珠宝玉器,符家称第二,晏城无人敢称第一。
“都是自己家的东西,我出去和客人抢合适吗?”符遥无奈地叹了口气,“快别闹了姑奶奶,您是我少爷还不成吗?我的账本真的还没看完啊!”
阿竹撇了撇嘴不再理她。
此时街头巷尾无数盏灯笼高高挂起,衬着冬日的雪花,分外好看。
猜灯谜的,卖艺的,捏泥人的,应有尽有。
符遥正打算关上窗户,不经意间向外瞥了一眼。
拥挤的人群中,一辆马车缓缓驶来,恰好停在了符遥的醉红妆门前。
“小姐,到了。”车夫俯身向车内轻声说道。
“好。”在嘈杂的人群中,一声纯净的声音猝不及防闯入符遥的耳朵。
紧接着,一只白净而细长的手指缓缓撩开了坠着淡紫色流苏的车帘。
出现在符遥眼前的,便是一位亭亭而立的少女。
她身披纯白软毛织锦斗篷,内里是浅蓝色雪狐棉衣,芙蓉祥云百褶裙,乌黑的秀发挽成随云髻。许是怕冷,手里还捧着个小暖炉。
她伸手摘下斗篷的帽子,望着街上攒动的人群,笑意盈盈地说道,“出府一趟可真是不容易,蕊儿,跟我去前面看看吧。”
少女肤白胜雪,灵动的双眸中映着万千灯火。
符遥的心微不可查地颤了颤,等回过神来,那位女子已走远了,符遥看不到了...
她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关上窗户,抿了抿唇,说道,“阿竹,你刚说想出去是不是?”
阿竹还在生闷气呢,不太想理她,闷闷地说道,“是啊。”
“我同意了。”符遥快走了几步就要下楼,“跟我出来吧。”
阿竹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连忙跟上,欢天喜地地跟在符遥身后蹦哒,“我就知道少爷还是疼我的!”
符遥却根本没心情跟她耍嘴皮子,她出了醉红妆的门,就在满大街地寻找刚才那位姑娘的身影。
她说不清心里那股悸动的缘由,只知道绝对不能就这么错过。
幸好在她走出近半条街之后,在一个卖灯笼的小摊前又看到了那位姑娘。
此时姑娘左手握着灯笼抵在腹部,右手正握着毛笔往灯笼上题字。
找到了人,符遥松了口气,她挠挠头,想上前交谈几句,却苦于不知如何开口。犹豫许久,向前迈了几步,竟先跟卖家打起了招呼,“老伯,您这灯笼怎么卖的?”符遥指了指面前挂了一排的灯笼,灯笼正面是各种花草山水画,衬着暖光色的烛光,倒是别有一番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