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三只小蜗牛(1 / 2)
第十三章
沉沉压在心尖上的乌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突然闯入的一道利光给刺破了,裂痕出现后,团在一块儿的它们便在晚风的吹拂下渐渐散开,不多时,彻底地烟消云散。
也可能是因为时初刚才痛哭流涕过了。
“暴雨倾盆”后,不好的都被冲刷到看不见的地方了,心境慢慢开阔,总该守得一片明媚灿烂的。
时初抿紧唇,思忖片刻后,捏着小拳头偷偷抬眼瞄了沈淮年一眼,只一眼,别人抓都抓不住,就又咻地缩了回去,余下藏在乌发下的瓷白小耳朵在微微发着烫。
她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会儿的沈淮年正在腹诽她,还称她是骗子。相反的,她还认为自己给出的回答挺靠谱的。
自己就挺像会为这点小事儿哭鼻子的人。
下意识地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耳垂。
“唉。”想到要出去独立采访,就条件反射式地抗拒,时初撇撇嘴,十分挫败地叹气,气流微小到像是在心底叹的。
该怎么办呢?她毫无头绪。
巴掌小脸无意识地皱成一团儿,好歹没有露出刚刚泪崩时的令人揪心的神情了,沈淮年垂眸看了会儿时初,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又见她换上愁云惨雾的模样,眉梢一蹙,舌尖抵住后槽牙,不自觉地眯了眯眼再次凝望她。
没过多久,沈淮年就已经恍然大悟。
他站得有些腿酸,半侧过身又将过道上的椅子拽回来,再次坐下,煞有其事地“噢”了声,紧接着,秉着不该放过任何机会的乘虚而入的精神,沈淮年勾勾唇,柔声安抚时初,“没什么好怕的,你肯定能完成。”
顿了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有质感还温柔的声音迫不及待地钻到时初耳朵里。
时初感觉整个身体里的血液都在往脑袋上涌,连着脊背一僵,她懵懵然地抬起头,怯怯地望着沈淮年。
数十秒后,紧张兮兮地舔了舔唇,缓缓积攒在声带上的拒绝的话跃跃欲试,似乎马上就要跳出来。
她有点结巴,“不,不……”不能麻烦你的。
简短的一句话怎么也讲不完整,时初急得团团转。
懊恼自己糟糕透了的表述能力,垂下脑袋咬紧唇,陷入了空档一会儿,还是选择使用手机。
解锁,点进备忘录,才要敲字。
就听到沈淮年继续道:“不能拒绝。”
“你要是不找我,我会伤心的。”
时初:“………”
空气中夹杂着一点微风,凉飕飕的。
好像还有一丝淡淡的甜。
许是长久未等到时初的回应。
沈淮年不肯罢休,微微俯下身凑到时初跟前,以绝对逼仄的姿态,懒洋洋地,“嗯?”
温热的呼吸全都打在她脸颊上,像是情人伸出手的低抚。
距离,距离,保持距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像守卫边疆的战士们一样“昂首挺胸”,精气神十足。
咽口水,舔唇。
想往后退,发现只能贴着墙壁,根本无路可退。
时初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出于被威胁后才无奈妥协的,还是其实自己本来就渴求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帮帮她,她在不断退缩拉开距离的同时,终于闭着眼睛点了头,“好。”
须臾,悄悄睁开眼,伸出手,扯扯沈淮年的衣袖,鼓满勇气,稍稍,稍稍地拔高自己的音量,“谢……谢谢。”
眉眼小幅度地弯了弯,梨涡乍现。
…………
………
凌晨时分,估计也才四点左右。
建筑、树木,所有的一切,都还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中,这个时间点,它们也在沉眠,只有或昏黄或明亮的路灯,和愿意扑火的飞蛾作伴,悄无声息地拨开重重浓雾,认真负责地坚守在工作岗位上,照亮会有人在此刻选择前行的路。
时初小心翼翼地爬下床,几乎没有弄出一点声响,她轻手轻脚惯了的,经常让人忽视她的存在,洗漱完毕,换了衣服,戴上口罩和帽子,把充满电的手机拔下来,背上背包,拿上稍微重点的小型摄影机,轻轻出了门。
开门时悬着心屏住呼吸,关门时更甚。
终于,可算结束了,没有吵到熟睡中的舍友们,时初松气。
楼道里的灯整夜不灭。
时初弓着背,垂着脑袋,偷偷摸摸地下了楼。
刷卡打开宿舍大门,钻出去,再关上。
转身往外小跑了几步。
匆匆抬眼,果然瞥见了站在老地方等她的沈淮年。
能见度极低的白茫茫的雾气中,沈淮年倚靠在树干上,站姿随意,浑身总透着一股慵懒劲儿,他眯着眼,似乎还被困倦支配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直到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时初,才精神了点儿。
沈淮年离开树干的支撑,站直身,抬手,冲时初招了招。
他其实是想喊她名字的,但现在万籁俱寂,实在不合适。
思忖片刻,沈淮年干脆也迈开退朝她的方向走过去了。
晨雾弥漫,树叶中挂着晶莹的露珠。
天明前,零碎的星光若隐若现,这会儿连空气都是凉的,
接头,碰面,干站着无声地对望了一会儿。
时初其实挺不好意思的,她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得寸进尺了,他让她有事找他帮忙,应该是没有想到会让他这么早起床的吧。小手捏紧背包带,局促不安地跺了跺脚。
“那个……”时初轻声细语,有点结巴。
沈淮年静静看着她,眉梢一挑,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及时打断,“别跟我说谢谢,再这么见外我不高兴了。”
时初:“………”
时初只觉得脸颊在疯狂升温,被看破了心思,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打破忽如其来的尴尬,至少,她是觉得尴尬的,悄悄的,悄悄的,嚼着嚼着,把“谢谢”细嚼慢咽回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