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曾府祖孙三人(1 / 2)
京城·进士坊·桂花巷·曾府
曾老太爷和老夫人邹氏居住的正房堂屋内,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几个身着绿色比甲的俏丽丫鬟鱼贯而入,行走间步伐无声,有条不紊地将冲泡好的两盏热茶、厨房刚做好的几碟子点心、昨儿庄子上刚送来的鲜果子、今早大奶奶孝敬的干果脯等物分别摆放在条几上。
而后几个人身子微顿行了个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训练有素的她们这一连串动作丝毫没有打扰到屋内正在说话的两位曾府女主人。
长房长媳,曾大太太田氏兴奋地滔滔不绝,“……我那三侄女娘您也见过,前些年还来过家里,乖巧懂事得很。”
“她前两个月就及笄了,我娘写信给我让帮着寻摸一门婚事。您也知道,咱们老家那头啊破落得很,没什么合适的好人家,我便想着不如接到家里来,这相看起来也便宜不是。”
她收到信后就急匆匆地来了,显然对此事极为看重。如今说起这个打算时也是笑容满面,满心欢喜,“这女子嫁人就如同投第二回胎,最要紧不过的。她若能嫁得好呀,也是好事一件,将来和淑姐儿几个相互帮衬着,我也就放心了。”
坐在上首的老太太没有回应,高兴着的田氏见状便有些迟疑,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变得呆滞。
她动了动身子,有些不安地问道:“娘,您觉得呢?”
被田氏称作“娘”的,是一个头发有些灰白的老太太,她面容和蔼,在田氏说话时只顾着转动手腕间黝黑发亮的佛珠,一个字没回。
但等她口干舌燥地将那一长串说完,在心里头直打鼓的时候,她终于开口道:“拒了吧,自古婚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让已经出嫁了的姑母寻摸的道理?”
“再说了,”老人家淡淡地看了田氏一眼,“你把人接来,是想在京城给她找婚事?可她不过是秀才的孙女,在京城能找到什么好的?”
“若是在大街上随便找一个,将来她过得不好你怎么和田家交代?你一个做姑母的掺和进这事做什么,给一份厚些的添妆也就是了。”
老太太把手里的佛珠放到旁边的条几上,端起了茶盏,在杯盖与杯身的清脆碰撞声中,她老人家又道:“说到亲事,你的心思还是多放些到二丫头身上,她虽然不是你亲生的,但好歹也喊你一声母亲。这次病了有两三日了吧,怎么还不去请个大夫来给她瞧一瞧?”
“要多用些心。”
劈头盖脸的一顿话把田氏说得脸色涨红,她嘴唇动了几下却也不敢开口反驳积威甚重的婆母,起身告了个罪,悻悻地走了。
然后回去没多久她就捂着胸口喊疼,让人去把自己嫁到侯府的大女儿曾淑请了回来。
……
“你祖母那人啊,蛮横不讲理,就这么点小事都不允,不但不允还说了我一通!那是你亲表妹呢!”
“啊!说什么自古儿女婚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个做姑母的莫要管这许多,免得将来被人说嘴!”
“这不就是说我狗拿耗子吗!”
说着说着更为气愤的田氏在床上坐直,拉着曾淑的手哭诉,“我这都是为了谁?啊?我这般辛苦筹谋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几个!”
“你嫁给了侯爷,多少人眼珠子都红了,背地里说咱们家祖坟冒青烟,连带着田家那头你几个表姐妹们都被人高看一眼。就这么几个月的功夫好些人上门去提亲,给多多的聘礼就想娶一个到家里头,好和侯府攀亲。”
这个曾淑倒是不曾听闻,好奇地问道:“那都是些什么人家呢?”
田氏顿住了,在曾淑的追问下才撇嘴不屑道:“你外祖母说有开铺子的、开酒楼的、家里有人在衙门里头当差的,还有什么穷酸的落第秀才。哎呀,反正要么穷要么门第低,都不是什么好人家!”
她激动道:“就我说的这个,你的三表妹,有个开酒楼的给五百两聘礼就想娶回去做次子媳妇,你三舅舅和三舅母险些就答应了,这怎么行啊?!”
“她是你表妹啊,这不是埋汰了吗?!”
“打量着谁都能和侯爷做连襟呐?!”
……
田氏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
曾淑坐在床沿,让人抬了个炕桌放在床上,再放上一盏温热的茶水。
她一边听着田氏说话一边慢条斯理地剥着一颗颜色微红,表皮凹凸不平的荔枝,时不时地根据母亲田氏的语气激昂程度或“嗯”或“哦”地答应几句,间儿还得插一些‘是嘛’、“那可真不应该”之类的话。
直至这荔枝褪去难看的表皮露出里头莹白的果肉,田氏终是忍不住了,拍着桌面道:“淑姐儿,娘在和你说话呢!你听没听啊?!”
“听着呢,一句也没漏。”曾淑安慰着,然后将剥好的荔枝递到田氏的嘴边,“娘,这是宫里赏下来的鲜荔枝,整个京城就只有寥寥几家有呢,甜得很,您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