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云淡风轻(下)(1 / 2)
偌大的厅堂内,一个一身蓝色长袍的少年,双手将一根天蚕丝鞭子举过头顶,跪得笔直。
这少年正是小卿。他微垂着头,一副虔心思过的模样。
其实是在心里略有些遗憾:可惜师父未曾应允自己的书房改造计划,否则如今就是跪在舒适的软毯上,而不是跪在这痛死人的大理石地面上了。
痛啊,痛啊,小卿替自己的膝盖可怜,回来时跪得发紫的痕迹,这才消散几天啊,如今想必又是青紫一片了。
胡思乱想一通,小卿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是很害怕,师父打人太痛了,这次狠心的师叔们又都不来求情,自己真的惨了啊。
龙城进来时,看到地当间跪得笔直的小卿明显地哆嗦了一下,心里冷哼一声:“非是到了被算账的时候才知道怕,早一步的时候,胆子可是大得可以。”
“师父,小卿知错了,师父重重打。”举着天蚕丝的鞭子,小卿提心吊胆地等了大半个时辰了,见师父进来,小卿忙着请罪。
龙城坐到小卿对面的太师椅上,琴棋进来奉了茶,又悄悄退出去。
小卿等了半天,师父只是品茶不说话,他想偷偷看看师父脸色又不敢,只好依旧保持姿势等着师父发话。
傅龙城也不理他,用过茶,就去书案后,堆成四大摞的文谍可得看上一阵子呢。
再过了半个时辰,书画进来送了果盘,琴棋又端了一摞文谍进来,顺便将大老爷处理过的文谍分门别类地放好,急件就按程序送到耳房内,交执侍的弟子。
书画放了果盘,看看还跪在那里做雕像的小卿,忍不住看琴棋,递眼色,琴棋只假装未见,书画白了琴棋一眼,轻声细语地道:“大老爷,您劳累了近一个时辰了,歇息会吧。”
“是啊,师父,您来打小卿一顿活动活动筋骨吧,总坐着看书不好。”小卿心里嘀咕:“反正早晚要打,早点开始,早点结束。”
傅龙城放了手中的笔:“去请五老爷过来。”
小卿听师父请五叔过来,先就哆嗦了一下。
五叔打人的狠,比师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卿自小最怕的,便是师父让五叔执刑。
琴棋、书画告退出去,不一会,傅龙星整衣而入,给大哥见礼。
小卿看见五叔,唰地出了一身冷汗:“师叔。”
小卿的心,“怦怦怦怦”地跳得厉害,脸色也苍白起来,一头细密的汗珠,怯懦的声音里隐藏不住的恐惧。
看小卿的样子,傅龙城倒气笑了:“真这么怕打,还敢作出那么多事情来。”
“小卿错了,下次不敢了。”小卿眼睁睁看着师父命五叔接过自己手里的鞭子,身上就更抖得厉害。
想起十几天前,自己也是在这书房里,辗转挣扎在这条鞭子下的恐惧和疼痛,就抑制不住地一阵阵发冷。
龙城坐到对面的太师椅上,龙星拎着鞭子站到大哥身侧,冷肃着脸,即便小卿知道五叔是个最称职的打手,可是那张脸实在过于英俊,无论如何看起来不像打手的模样。
龙城扣起手指,敲敲自己椅子扶手,“跪这来。”
小卿心里又是一颤,这就是真要打了。便是再如何恐惧,依旧只能忍着,忐忑着,膝行过去,跪好了,颀长的身材挺得更加笔直。傅龙城微垂的目光,正好落到小卿精致的脸上。
“你都错哪了,一件件说吧。”
“是。”小卿缓了缓神:“小卿违了师父教训,就该乖乖受罚,却心存侥幸,仗着太后,两位总管和师叔的疼爱,托请他们为小卿求情,诿责饰过。小卿错了,愿领师父责罚。”
“五十。”龙城吩咐两字。
龙星欠身应是。走到小卿身后。小卿褪了长袍,跪好。
这十几日来,小卿身上的伤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是背部的鞭痕因为太重,依旧痕迹清晰,有几处打得极重的地方,青紫未退。
龙城微摆了下手,道:“龙星,你去换了戒尺来。”
心里却有些微怒:禁足这十日,你不好好养伤,都做些什么?以傅家的伤药,配以乾坤心法,这伤不该好的如此慢啊。
这十日里,小卿莫说乾坤心法,就是日常的吐纳调息之法都未曾做过一次半次。原因很简单,他自知师父这里必定还有一顿好打,若是自己的旧伤未愈,师父总会疼惜一二的。
听了师父让五叔换戒尺,小卿脸色一红,毕竟师父疼我,看我身上这鞭痕还清晰,舍不得重责,心里却有几分惭愧和不安,师父如何会猜不到自己的心思,这次轻饶了,下次必定还会打得更重。
可是这次先说这次的了,小卿实在是怕痛啊,能分开几次承受也好,总比一次痛得昏天黑地地强。
“师父,对不起,小卿没有好好养伤,让师父挂心。”
小卿在龙城面前,永远那么乖巧。虽然离了师父,天大的窟窿他也是敢捅敢担的,但是到了师父跟前,便也只知诚心认错,再不敢说半句违逆师父的话。
“一百。”龙城也不怒:“裤子褪了。”这小畜生,当我真不忍心收拾你呢。今天非让你长教训不可。
屁股上的伤痕也有些,看起来却比背部强多了。还是这里肉厚,抗打,打过了,恢复得也快些。
一百也好,十下也罢。傅龙星可都是十成十的力度,从头到尾,没有半下错一丝力度。
小卿痛得想要咬牙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冤枉了小莫,原来这戒尺打在肉上,会这么痛。
初始几下,自然不如鞭子那一鞭一道血痕的瘆人,可是这戒尺的力道一道道叠加起来时,整个屁股就仿佛是放在慢火上慢慢烤熟,越来越热,越来越痛,痛得胀胀的,恨不能用鞭子将那肿胀打碎才好。
难怪自己小时挨戒尺,便很少有超过四十下的,原来这钝钝的戒尺,积少成多地打下来,是这么令人难以忍受。
小卿满头的冷汗,头埋在胳膊里,只是轻轻地吸气,仿佛吸气的动作大了,都会加重屁股上的疼痛。
一百戒尺打过,小卿跪直了,感觉似乎自己的屁股好像变大变沉了三倍以上不止,腿肚子都直哆嗦。
“谢师父,师叔教训。”小卿的嗓子有些哑。
“接着说。”龙城依旧不动声色。
“小卿不该恃宠生骄,在太后跟前放肆胡言,冤枉师父。不该在受罚后,在府里任性胡为,欺压师弟。”小卿诚恳地认错。
傅龙城一脸黑线:你还真好意思直认不讳啊。这冤枉师父、欺压师弟之事,满江湖,也就你这小畜生做得出来,还说得出口。尤其是做的时候还理直气壮,不管不顾的。
“一百。”傅龙城懒得多说。
“还打一百。”脸色吓得一白,小卿的眼睛当即有些湿润,偷偷地抬头看了一眼师父,又飞快地垂下头去。
这一百下是怎么忍过来的,小卿不知道,再跪直的时候,嘴唇上已经有了明显的一道血口,小卿不敢抬头,只是唇上的血迹太过明显。
“掌嘴二十。”龙城喝,谁许你受罚的时候咬伤自己了。
“你自己打。”龙城决定让龙星歇歇。
二十下打完,小卿的两边脸颊都红肿的鼓鼓着。
“谢师父、师叔教训。”小卿的眼泪几乎已经盈满了小鹿般纯洁、乌黑的眼眸,雾气腾腾地。
“掉一滴眼泪,十下板子。”龙城冷冷地。
小卿吓得差点没用手背去擦,将眼泪硬生生地忍住。
“还哪错了,继续说。”
小卿不敢说,又不能不说。
一滴泪终于忍不住,滑落面额。
“手伸出来。”龙城冷冷地吩咐。
小卿看着戒尺一下下落在自己的手心上,手心慢慢地变得红肿,钻心的痛。
“宋玉的事情,怎么回事?”傅龙城看着摇摇欲坠的小卿,心里叹口气,提醒他。“是小卿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