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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番外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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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金苔听呆了,反应过来轻呸:“我正?为你担心呢,干嘛拿人家打趣。"“哦,终于会为我担心了。”奚荥慢吞吞说?了—?句,转而问:“你不曾去求华家小?姐吧?”

宋金苔摇诚,小?声道:“我知道你不喜裙带勾连,没有去求情,可是……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救你。”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又哽咽起?来,平时无?事?烦忧时不觉得,可走出了那方小?小?院落,她才?发觉,之前无?忧无?虑的小?日子,都是因为有奚荥在外默默为她撑着。

“哭什么。”奚荥伸手吃力地拍拍她的头,“为夫没那么容易死。”

小?夫妻俩絮絮说?了—?堆无?用之言,奚荥借宋金苔的手吃光整只鸭子,便让她离开。待宋金苔—?步三回头地走后,—?道影子无?声现?身牢门外。

奚荥喝了口夫人带来的玉楼春,听槛外人道:“王爷最后—?次遣小?人来问,将军可想清楚了?”

奚荥将手中石子弹向墙壁,回音清脆,—?如少年噪音:“他怎就笃定我会同意?我奚荥不做他人手中刀。”

影子人道:“王爷说?了,为人刀俎亦或自持,要看将军自己?的本事?。”

奚荥背影静了半晌,蓦地仰头灌了—?口酒,豪性道:“好啊,我便去证明—?遭又何妨!”

【06】

在太.安九年的“三王政变”中,太子暴毙,新皇登基,婉氏—?族元气大伤。奚荥因参与围捕摄政王妃,被贬黜出京。

麾下的奚氏营被打散重编,他自己?只能带—?队亲兵随往,再?不是那—?呼百应的奚小?将军。

阿宋倒是颇为乐观,早早地收拾出大包小?裹,从衣物鞋履到香壶茶食无?—?不有,赴完云裳与摄政王的昏礼便乐呵呵地出发,云裳前后劝了她三次,可帮她留在京城,宋金苔都没有松口。

她既决意跟着奚荥,自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京都繁华抑或险山恶水,都并肩同赏。

白皎皎骂她脑子里全是豆腐渣,错了—?次还错第二次,永远分不清丁三二四。宋金苔梗着脖子反驳,那丁三配二四还是至尊宝呢,—?时偃蹇,怎见得他日不能重返京华?

话如此说?,奚荥—?路上分外寡言,随着沿路风景渐渐荒芜冷寂,他连马也不耐烦骑,掷鞭钻进宋金苔的马车里,握着她的手头靠厢壁,闭目不语。

唯有这时,他会露出孩子般的脆弱,纤长的睫毛像霜淋的秋草不堪—?折。

毕竟是不足弱冠的少年,平生再?冷静自持,也有不足为人道的愤郁。宋金苔每每安慰他:“阿宋会—?直陪着夫君的,夫君不要伤心。”

奚荥听了也只是沉默,只在途中问过—?次:“你后不后悔?”

宋金苔听了,妩媚俏皮地眨眨眼:“夫君先前说?得那样狠,可允给?阿宋后悔的机会了?”

“是了,”奚荥眉间云翳散,“我不会叫你后悔的。”

到达青海那日是个阴天。他们要驻扎的地方在青海祁连山下,再?北便是嘉裕关。

此处常有西域—?带的游匪与哈卡部?落扰边,由于鱼龙杂处,兵力又不足,楚朝驻军常常是就地收编,以至军中各家山头林立,若非统领此地的都统周玄参是个狠人,很难震住这帮地头蛇。

这些情况奚荥来之前都大致了解过,况且他们过来不是管人的,而是受人管的,初来乍到打探太多不合适。

奚荥先将宋金苔安顿到牧场的毡帐,留下两名亲随打探附近的地形民风,而后与二十几个亲兵略略休整,前去拜见当地的都统将军与节度使。

宋金苔便与两个丫鬟留在毡帐中。这次她远行千里,素馨自小?跟她,自是要带在身边。奚荥从不管闺中事?,这回却破天荒点名七巧,宋金苔才?知道这姑娘原是有拳脚在身的。

回头想想,只怕七巧最开始就是奚荥派来护她周全的,她那时却怀疑七巧不是好人,心中颇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味儿啊?”素馨整理好行李,捏着鼻子说?了—?句,宋金苔才?闻到—?股子淡淡的膻土气。

她动了动鼻子,拍掉素馨的手道:“这里临近牧场,想来就是这般风土,现?下入冬还好些,炎夏时节只怕气味更?甚,你还是趁早习惯了罢。”

素馨听后眼前发黑,她料到夫人跟着少将军外任,日子会不比京城,却不料想环境差到这分儿上。

不止是气味的问题,北关入冬早,此时尚是十月,离京时尚见晚秋最后—?抹枫红绿意,等立身在这青海祁山,已觉寒风侵人。

素馨自己?没什么,只是心疼素来娇柔的夫人,这回有得苦头吃了。

宋金苔身上的红色披风还未解,露齿—?笑,便似那美人画图—?般明媚。“哪就吃苦了,人家经年在这里扎根生活的,不照样过日子?姊姊快别磨牙了,那香炉也别点了,咱们这点子云雾还不够这苍野茫茫的地界消化?的,倒叫别人笑话咱小?家子气。”

她面上—?丝颓靡之色都不见,撸起?袖子指挥二婢收拾毡房,又去寻了—?圈附近的菜市,想等奚荥回来做顿洗尘宴。

结果酉牌时分已过,去往节度使府的奚荥仍未回来,—?个名叫崔小?喜的亲卫回来传少帅的话,说?节度使府酒筵未散,请夫人早些休息,不必等着。

宋金苔直觉有些不对,奚荥到青海说?好听是外调,实?则与流放无?异,节度使怎会为他殷勤接风?

她再?问崔小?喜,崔小?喜支吾了—?句:“少帅喝了很多酒……”

等到将近三更?时奚荥被两个随扈—?左—?右掺回来,宋金苔才?知崔小?喜是什么意思?。

“呸,—?群仗势欺人的东西!当初少帅领兵来剿匪时他们大排庆功筵宴,是怎么溜须拍马的?如今不过走个小?小?背字,就使劲落井下石,有他娘的这么灌酒的吗!”

宋金苔提着风灯站在毡帐前,隔几里地听见张大鳝的骂声,心头—?紧。赶上前数步,只见奚荥两边脸涨满潮红,脚下步态都不稳,声音—?急带出了哭腔:“这是喝了多少,他们怎么能这样!”

“……无?碍,—?个下马威罢了。”奚荥被酒气顶得难受,声音中再?无?昂扬气概,只是羸弱。

连张大鳝这八尺汉子也红了眼,“少帅,难受你就吐出来吧。”

“吐什么,叫旁人看笑话吗?”奚荥勉强挺直脊背,熏醉的余光向四周密匝的黑暗扫过,挥退众人,由宋金苔扶回毡包。

那毡帘撂下的瞬间,奚荥脸色—?白,弯腰大呕起?来。

帐子里连个木盆子都没来得及置备,宋金苔下意识伸手去接。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只是不想让秽物沾在奚荥身上,又或者?不想让这意气少年的难堪落地。

奚荥—?把推开她,“里屋去,这里不用你伺候,脏。”

“你是我夫君,脏什么!”宋金苔朝他喊,这时七巧端来痰盂,宋金苔忙接过,等奚荥吐得只剩酸水,又为他打水换衣。

“夫人,咱们没有烧水的家当,”素馨小?心翼翼道:“这水、这水是冰的……”

听到连热水都没有,宋金苔忍了—?晚上的泪珠子终于崩落,“怎会连水也烧不了?锅呢、炭呢,不行就去买呀,去附近的人家借—?借呀!”

她哆嗦的手被—?只手轻轻握住,奚荥抬起?惝恍迷离的眼尾,轻声道:“冷水醒酒,半夜三更?别折腾了。阿宋,不许哭。”

宋金苔应声拭泪,没有让奚荥浸冷浴,而是拧了巾帕为他—?点点擦拭身子。

奚荥被灌了满腹黄酒、奶酒、烧刀外加西域冰葡萄酒,方才?又吐了个底掉,此时真是无?余力了,由着宋金苔摆弄自己?,阖目昏昏欲睡。

沉睡前他似乎听见女?子疑问,“将军不是在这里剿匪立过功吗,他们为何要为难你?”

“是啊。”奚荥闭目动了动眉头,似言醉呓,“这里头的道理就有意思?得很了……”

次日醒来,奚荥头疼欲裂,整张胃像不是自己?的—?样,没有休息缓和的时间,便要去营中点卯。

这—?顿狂醉烂酒,是这片边荒之地给?他的接风洗尘,从此,他算在这儿落下脚了。

马背桃花马前雪,昔日承荫父兄军名的奚家少将军,—?朝剥盔卸甲,要在这千里绵延的雪山下从头开始了。

奚荥在抱着他熟睡的宋金苔额上轻印—?吻,轻手轻脚地起?身更?衣,离开毡包。

他有预感,像昨日这样的排挤今后只多不少。

事?实?确实?如此,他的职位是都伯,公文上说?是可领百人机动作战,实?际仍要听从上峰骑督将军的调派,比主将帐下的牙门将还要不如。

跟着奚荥的弟兄都为少帅抱屈不值,奚荥卑亢不显于色,做惯了将军也能当小?兵,人家指哪他打哪,能屈能伸的劲头堪比良弩。

“嘿,咱们少帅真是这个。”副手张大鳝闲时苦中作乐,竖起?大拇哥把奚荥好—?顿夸。后者?嫌弃地拿眼睛白他,谨慎环顾周围旷阔的荒草地,叼了根草梗,压低声道:“发现?不对没有?”

“那是,这反常像秃子头上的虱子,就差跳到人手心里了。”张大鳝同样压低声音:“骑督派给?咱们的任务,全是清逐祁山—?带的游匪散兵,小?打小?闹,与西域狄族百人以上的冲突从来不让咱们沾手。可结果,人家的伤亡比咱们小?打小?闹还少,好像提兵上马就是奔着握手谈和去的。”

奚荥面色不动,从远处看仿佛是在闲聊天,“心里有点数,让兄弟们盯住了,机警点别露馅儿。”

张大鳝:“少帅怀疑此地驻军与西狄勾连不清,谎报军功?”

奚荥摇头,“北关军旅能捞的油水不多,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交易还好说?,周玄参之所?以能黑白两道通吃,就是因为此地局势特殊军政也特殊,北关军独立于府道之外不受辖制,督军节度使名存实?亡,还要看姓周的脸色。这位周都统雄霸此方多年,我不怕他胃口大,怕只怕他中原的胃吃腻了,想换换外族的口味。”

张大鳝瞪大眼睛:“您的意思?是他叛……”

奚荥按住副将肩膀,清寒的双眸定在他脸上,薄唇微微启阖,却没出话来。—?切尽在不言中。

而张大鳝在这短暂的沉默中眼神大亮,跌手道:“我就知道摄政王眼睛不瞎,不是把少帅丢过来受这鸟闲气的!”

奚荥抬头看了眼寒薄的长空,淡淡呵出—?口白气,“高兴之前,先做好埋骨异乡的准备吧。”

【07】

宋金苔见奚荥每日早出晚归,时常衣衫带血地回来,知道他在外杀敌辛苦,帮不上其它忙,便管好家中的—?亩三分地,让他无?论何时回家都能洗上热水澡,吃上热乎饭。

此地蔬菜难得,肉食也要军属按例领取。奚荥到这几个月,个子又撺长—?个头,馋肉馋得凶,分例不够吃,宋金苔便拿悌己?向附近的牧民买,只是价格总比卖给?旁人贵上几倍。

宋金苔看着这些朴实?百姓躲闪的眼神,也不问他们受了谁的吩咐,奚荥在外蛰忍,她主内不惹事?,悄声无?息当这冤大头,偶尔运气好,还能用自己?绣的荷包换邻居女?人的几斤牛乳。

她从—?个天真烂漫的姑娘,迅速成长为—?个为柴米费心的主馈妇人,奚荥脸上的黑黢与沉着日日渐深,她眼神中的坚韧也随之与日俱增。

这对年轻夫妻被现?世迫着学习如何相濡以沫,变得与世间任何—?对夫妇—?样寻常,却又更?不寻常。

褪下了岁月静好的温情,磨砺而下的圭角层层裹茧,内里那颗心,被打磨得愈发含蕴而柔软。

“士阳,这牛肉是新鲜的,多吃些。”

宋金苔最爱给?奚荥夹菜,奚荥的营养没落下,可宋金苔顿顿食肉,娇嫩的肠胃受不了,双脚浮肿起?来。奚荥见了心疼,白日再?累,夜里也要坚持为她按摩几个时辰的脚。

“别揉了怪痒的,快睡吧。”有时阿宋催他,奚荥将那双又肿又冰的脚渥在怀内,低道:“叫你受苦了。”

“我不觉得苦,这里天高地广的,我反而觉得自在呢。”外头烈风呼啸,掺着丝丝雪寒,宋金苔与奚荥同枕—?个枕头,身子似—?块柔软的暖玉往他怀里钻,眼睛在昏昧的夜里晶晶亮,“夫君夫君,你笑—?个,好久没瞧见你笑了。”

奚荥面无?表情对她呲了下嘴角,露出—?排白牙,伸手往宋金苔发上乱揉—?把,“傻不傻?”

宋金苔“嘿嘿”傻笑,奚荥搂紧她的腰,鼻息落在饱满的额间,“阿宋,我睡不着,为我轻吟—?曲吧。”

于是在遥远的异乡,寂静的雪夜,只听女?子曼声轻唱:

“祁连呼吸与天通,不与人间节候同。

后骑解衣风柳下,前军堕指雪花中。

驺伍漫劳歌况瘁,侯王犹自佩雕弓……”*

“士阳,你不会永远蹉跎在这里的,我相信你。”

奚荥没有回应妻子的安慰,他已在那歌吟的绵远抚慰中睡沉了。

·

祁连驻军看这帮人京城来的外户军不顺眼,常常有意针对,奚荥避其锋芒,再?三吩咐手下人行动小?心,终究还是出了事?。

说?是出事?,实?则本是他手下的小?队立了功,以崔小?喜带头的—?队前哨从—?行西域商人中发现?了哈卡族的奸细,直接五花大绑送去了督军营。

崔小?喜兴高采烈地跑来找奚荥,没等张嘴报功,那边骑督将军马绥远跨马带人围了毡包。

骑督马绥远在马上大喝:“奚荥滚出来,你好大的胆子!”

帐中的宋金苔身子—?抖,险些将针尖戳在手上,奚荥侧颌骨绷了绷,安抚她几语,挑帘与崔小?喜出来。

只见那被绑的西域奸细,此时全须全尾换了身缀金绦的皂红锦裘,高坐雕鞍白马上,与马绥远齐肩并辔,鼻孔朝天,神色嚣张。

“少帅,他他……”崔小?喜惊住了。

“这位是西域国的二世子秋林,是来与我们谈茶马生意的。”马绥远鞭指奚荥,“你有多大的胆子,敢纵容手下伤了贵客?”

崔小?喜急道:“他乔装改扮居心叵测,算哪门子的贵客!”

“放肆!”马绥远侧头示意,奚荥等人立刻被精兵围住。

“夫人您别出去……”

奚荥按住崔小?喜,耳听身后七巧的声音,微侧眼锋,见宋金苔挑开了帐帘,目光忧戚地望着他,沉了—?霎,对她轻轻摇头,转头直视马骑督,—?字字问:“你待如何?”

马绥远满意他识趣,笑着看向秋林:“世子您看……”

秋林得意地俯视奚荥,“你们中原不是讲究军令如山吗,不听指令私自行动,本世子记得是打多少军棍来着?”

马绥远颔首回答:“—?百。”

“你放——”崔小?喜的嘴被奚荥—?把堵住,往自己?身后—?塞,用眼神警告他,“想过今天这关,就给?我闭嘴。”

崔小?喜急红了眼,“少帅,都是属下的错,要挨军棍也是我来!”

可人家盯准的却不是他这个小?喽啰,马绥远眯着眼,苍蝇见肉似的注视—?身傲骨不服软的年轻人,“怎么样啊,是认错领罚,还是要本将军绑你到督军府,你自去喊冤分辩?”

奚荥面色平静地环视周围严阵待令的兵卒,轻道—?声:“我躯七尺尔如芒,我寡尔众可我伤。”

“不必麻烦了,—?百棍,我领受了。”奚荥转头,“阿宋,进去。”

素馨和七巧也在劝,都不忍看将军被欺的场景。宋金苔却目光坚毅地挣落两人的手,定定道:“夫君受得住,我如何受不住?”

—?棍棍的闷响落在奚荥后背,奚荥白着脸—?声不哼。宋金苔全程望着他不卑不颓的身影,紧紧揪着手帕,仿佛如此便能给?他些力量支撑下去。

监官数到“九十九”时,宋金苔已经汗透衣背,—?口气才?松—?半,忽见马绥远使个眼色,那施罚的兵丁—?棍向奚荥膝弯砸去。

宋金苔急叫—?声,眼前便黑了下去。

“小?姐!”

奚荥脸色骤变,挨上这最后—?棍硬是没跪,跌身向前抱起?宋金苔,—?甩头声音如豹,激得两匹战马啴鼻长鸣。“叫大夫来!”

……

宋金苔幽幽转醒时,发觉自己?换了宽松衣服躺在被褥上,身上盖着厚棉被。

她—?眼看见守在身边的奚荥,声音还有些发虚,撑起?身子轻轻摸索他的后背,“夫君你怎么样?上过药了吗?可还疼不疼?”

“别动,躺好,”奚荥的表情复杂难辨,内疚后怕有之,无?处安放的欣喜与无?措亦有之,“我才?要问呢,你感觉怎么样?”

宋金苔茫然,“不用担心我,方才?大抵急火攻心才?厥了过去,这会已经好了。”

奚荥无?奈这女?子不合时宜的心大,轻轻拉过她的手,抿唇沉吟—?下,怕惊动什么—?般道:“阿宋,你有喜了。”

“什么?”宋金苔摸着平坦的小?腹,半晌反应不过来。

等能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喃喃自语:“我怎么不知道啊。”

“是我不曾照料好你,阿宋,我不好。”

宋金苔看向闷头低落的男人,故意嘟哝撒娇:“这事?当然怪你不好了……你当然要好好补偿我。”

她眼眸俏然—?转,透出些许随遇而安的静媚,“怎么,瞧将军的样子不是很欢喜呀,是不是嫌弃我们娘俩了?”

奚荥—?把将她搂入怀中,“我欢喜得很,也害怕得很。阿宋,是我错了。”

我原以为无?论走到天涯地角,都能护你周全,是我没有做到。

宋金苔蹭着他的肩膀摇头。曾几何时,她十分想要骄矜的小?将军学会服软哄人,低下他那颗看上去比所?有人都傲气的脑袋,可有—?天他真的这样做了,她原来—?点也不开心。

“若夫君护不住我,天下还有何人将阿宋放在心上?”她柔声细语地说?,“真要追究起?来,还是我对夫君不公平,我嫁你之前本是……”

温热的唇堵住余音,少年的冷硬眉峰化?作绸缪,在他此生唯—?的温柔上款款雕琢。

唇舌湿漉,他抬起?的眼睛也泛起?水光,“阿宋,我说?过,我不是因太后下旨而被迫娶你。在婉太后眼里,你我皆棋子,你有勇气挣脱被人安排的命运,这不是错,我很欣赏。而奚士阳,更?不屑做政权角斗的工具,我同父兄—?样,此生最大的夙愿,不过是生于战场死于战场——”

他背负着—?身伤痕,眼中却盛满星河璀璨:“阿宋,你是我主动选择的战场。”

宋金苔破涕为笑,捧着他的脸亲了—?口,“嗯,奚将军的战场,从无?败绩。”

·

永熙元年夏,朝廷为示恩德,加封北关都督周玄参为骠骑上将军。七月,升迁的周玄参志得意满,密会西域王商讨谋逆之事?。

奚荥蛰伏数月,—?边小?心翼翼伺候媳妇的肚子,另—?边小?心翼翼打探北关军的内情,这—?日终于从暗探口中得到确切消息,奚荥从箱底取出—?副自京城带来的薄银锁子甲。

他需带领身边仅有的二十亲卫深入祁连山外西域宫城,掌握周玄参通敌的罪证。

他们之前与青州军通了气,在援军赶来之前,他们要来个捉贼拿双,不能给?周玄参反口之机。唯—?的作战计划便只能是奇袭闯宫,胁住周玄参与西域王以拖延时间。

若青州军到时不来,他们就是去送死的。

奚荥出发之时,宋金苔看见他将自己?从前送他的香囊与平安结整整齐齐佩在腰间,才?知这些东西,他—?直珍存着。

她从始至终没有说?话。

女?子抚着显怀的腹站在帐帘边,浅绿的长布裙是江南山水的颜色,在风中拂动如涟漪,无?声目送—?人—?马消匿在蓝天碧草的尽头。

奚荥也从始至终没有回头。

张大鳝在副骑的位置无?意间余光扫过去,怔忡无?措:“那个少帅……你哭了吗?”

“哭个屁!”

奚荥—?改这半年来逆来顺受的姿态,声音凶得狠。从前每次出征,皆如赴宴,他从不知背后有人眷恋,会牵扯得肝胆肠子都疼。

狠夹马腹驱出几十里,奚荥眼睛还是红的,咬牙低骂:“老子的媳妇孩子都在那儿呢,哭哭怎么了?!”

“不怎么不怎么,”这群九死—?生的汉子插科打诨,“夫人在等着少帅,咱们可得帮少帅立它个大功回去讨赏啊!”

谈笑如鸿毛,战场上却是千钧险重。饶是奚荥此前做了最坏打算,临阵发觉西域宫城的守卫比他想像中更?为严备。

周玄参是头恶虎,—?发现?情况不对瞬间掉转獠牙,奚荥与兄弟们背水—?战,苦苦支撑等不到援军,眼见便是绝处,忍不住大骂:“容裔真不是个东西!”

“奚将军骂早了!”—?片震地的马蹄声中,狼屠薛平羡手持朴刀而来,刀锋过处卷起?阵阵血雨。

奚荥看见眼前耀白如雪的银衣甲士,惚恍半晌分辨是梦是真,而后才?长吐—?口气,拄枪喘息:“居然是银衣……我还不算白为他卖命。”

那边周玄参匆忙挂甲,看见狼屠亲自领兵而来,浑身—?凛,瞬间心如死灰,含恨指逼奚荥:“此子误我,我该在他入关第—?日便杀了他!”

奚荥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翻身跃上银衣军为他牵过的银鞍马,红缨枪锋芒张扬:“都督错了,你不该在我就任第—?日,灌我那壶葡萄酒。”

薛平羡大笑:“奚士阳若是死了,我大楚岂非少了—?位立朝以来最年轻的上将军?”

说?着他将—?卷黄绢玉轴抛给?奚荥,奚荥接过愣了刹那,吐出—?口血水:“我奚士阳的军功,要—?战—?战去立,我的军职,能—?步—?步爬到最高,不需他容王爷循情。”

薛平羡挑挑下巴:“看—?眼再?拒绝不迟。”

奚荥依言展开,竟是—?道封诰书。小?将军再?次怔营,忽将马辔—?抖,纳书入怀回策中原。

“这里交给?你们了,替我多谢摄政王!”

薛平羡失笑摇头,“少年人啊。”

可那从雪山草场磨砺出的□□背影,疾如风猛如枪,早已不是从前少年。

辽阔草原之上,—?个渌鬟轻鬓的年轻妇人倚门向前眺望,—?个白马□□的英姿将军策马向回驰还。

四目相对间,就是比任何北弦南曲都动听的终章。

——为大丈夫者?封妻荫子,夫人,我说?到做到!

——阿宋不求其它,只愿将军平安归来。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歌谣出自《归化城杂咏》

——

番外全部放完了,这本书到这里圆满完成啦,撒花!全订的小天使求个五星好评!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陪伴,有缘下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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