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其九十六 帝出三江口(1 / 2)
(雍正三年三月-九月事)
三月二十三日,以妄参金南瑛及具本恭贺日月合璧、五星连珠奏内字画潦草,且将朝乾夕惕写作夕阳朝乾为由,他撤去二哥抚远大将军、川陕总督之职。
三月二十五日,小哥哥以陛见奏对谬误,革去甘肃巡抚官位。
我松了一口气,暗想如此,哥哥应该可以避开朝廷上风雨欲来的危险。
渐渐放下家人权势太盛的隐忧,听闻宫内金莲花季节已到,我搭着红鸾的手,行至御花园赏花。一路避着喧闹,只往僻静处游赏。
行了没几步,听得隐匿花丛的亭子边,传来宫女太监们的窃窃私语,正想避开,却传入耳中令我震惊的话语:
“新近宫里的传言,你听说了么?”
“‘帝出三江口,嘉湖作战场’……当然知道,现下宫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听闻皇上要将大将军调到杭州守城门呢,这不明摆着向天下宣布已经不再信任大将军,恐他作乱呢。”
“呵呵,看来皇上也忍耐不了大将军的骄横跋扈,决心动手铲除祸害了……”
“不出一月,贵妃恐怕连永寿宫主位都保不住了,她还不明就里管着宫里事务,真真可笑至极!”
我寒着脸,踏入亭子。“贵……贵妃!”一个小宫女率先发现我的到来,扯了扯为首说话者的衣袖,颤抖着开口。
众人呆愣看着默不作声的我,身旁的红鸾沉下脸,出声呵斥道:“好放肆!连请安的规矩都忘了么?!”
一干人等吓白了脸,齐齐跪下磕头请安:“贵妃吉祥,奴才们叩请贵妃万福金安。”
眼神冰冷扫过地下跪着方才聒噪说话的宫人,也不叫她们起身,我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小指上的鎏金万字指甲套,淡淡开口问道:“哪个宫里的?”
跪着的宫人们面色惊慌,不断的磕头讨饶:“贵妃饶命,奴才们再不敢胡言乱语了……”
我冷笑出声,嘲讽道:“饶命?本宫何德何能能饶尔等之命?!”红鸾恭谨地扶着我坐了下来。
听我如此说,为首的宫女对身旁人使了一个眼色,众人皆没了声音,只是低垂着头默默跪听。我阴冷的反问:“自以为不出声,本宫便无法知晓尔等是哪个宫里的?”
我回首吩咐身旁伺候的小太监:“你现下去查查,若是皇后宫里的,你跟皇后说一声;若是其他主位的人,即刻传她们到本宫面前跪下听罚!”
地下跪着的众人脸上这才有了惊恐的神色。我笑了起来,脸上却是冰冷,“‘帝出三江口,嘉湖作战场’,好,这话编得有意思。说,从何处听来的。”
见她们一味沉默,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掌嘴”,我展开手中的团扇,慢悠悠的摇动扇柄。
为首宫女诧异的抬起头,紧咬着嘴唇,恨恨出声:“我们是皇……”
“皇后宫里的?”我抓住她的话头,阴沉的笑问。真是些不上进的奴才,随便一激便控制不住心中的想法。
“不,不是,”那宫女慌了神,急忙改口,“我们是齐妃宫里的。”
“是么?齐妃宫里的?”我微笑看着她,眼神愈加冰冷,“再说一次。”
“我们是齐妃宫里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看到行至近前的皇后身旁齐妃煞白的脸,不由得在心里冷笑起来,她们的消息倒是快,才片刻工夫就赶过来要人,还有幸听到这句精彩绝伦的话语。
我缓缓起身向皇后福了福,听到她笑着说:“妹妹无需劳神,且将这些个放肆的宫女交我处理便可。”
心里一阵愤恨,几欲开口驳她,红鸾在旁拼命使眼色,紧紧拉着我的衣袖,我才想起她皇后的身份。
紧握拳头,想着那句流言虽得不到证据,但见得皇后、齐妃如此焦急我拿人的举动,心里早有了定论。我强压下心里怒气,垂首恭谨道:“是,谨尊皇后懿旨。”
眼看着皇后领了宫人们离去,我喃喃道:“我要见皇上。”
“主子,”红鸾为难的开口,“奴才方才怕事情闹大,特意使人去养心殿,苏总管拦下来说皇上不在那儿呢。”
“是么?”我脚下步伐不稳,差点摔了下去,所幸红鸾及时将我扶住,却控制不住流下悲愤的泪水。
他不见我?他为何不见我?额娘亦许久未得旨意来看我,心里一阵恐慌,得不到任何消息的永寿宫,会否是他下令隔绝朝堂的一切变动?
我可以运用手中的权势压下不利二哥的流言,重要的却是他的想法,他是否已经屈从于旁人的看法,不再信任二哥?
“去养心殿。”我拭去眼角的泪痕,语气平淡的命令。红鸾张嘴欲言,终是默默的搀着我上了软轿。
一路行到养心门,我对着迎上来的苏培盛吩咐:“为我通传。”
“贵妃主子,皇上正与怡亲王商谈朝政大事,不见任何人呢。”苏培盛眼神闪烁,面色颇有些倨傲。
商谈朝政大事?扯出一抹冷笑,方才红鸾使人来请时,苏培盛说的却是皇上不在养心殿,听得这前后矛盾的说辞,我定定看着苏培盛,道:“如此,我便在这儿等着。”
没料想我会这样坚持,苏培盛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因素日得宠而生出的轻慢之心倒收了几分。
天际渐渐露出暮色,一日积攒的暑气仍未退去,红鸾担心的看着我面色苍白的站在殿外,正想劝我,听得养心殿内响起嘈杂声音,缓缓退至一旁,却见怡亲王拉着侄儿小富、小兴出得殿外。
皱眉看着侄儿们脸上的愤恨与不甘,我上前一步,开口问道:“富儿,兴儿,怎么了?”
“姑姑!”侄儿挣脱怡亲王的钳制,冲到我面前,扬声质问,“您不救阿玛么?!您也不管阿玛了么?!”
“这是怎么说的?”我一脸疑惑,想着二哥此刻境况,强压下的不安逐渐扩大。
“皇上见得青海胜利,用不着阿玛了,便狠心决绝的一味将阿玛置之死地!”“‘鸟尽弓藏,狐死狗蒸’,这就是功臣的最终下场么?!”
小富言语狂妄,我心里着急,扬手狠狠打了侄儿一巴掌,喝斥道:“放肆!怎可以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
“姑姑……”抚着被我打得泛红的脸,小富神情激愤,他忽然拔出我发髻上的点翠金凤簪,用簪脚抵住我的喉咙,大声喊道,“姑姑,皇上已经放弃阿玛了,您不可以!您一定要救阿玛!”
“富儿!”我惊得几乎昏倒在地,御前动武是什么样的大罪?!这孩子疯了不成?!
“快将贵妃的金簪放下,你如此行事,非但救不了你阿玛,连你亦要入罪!”怡亲王语气平淡的劝着,眼睛却满是焦急的望向我。
我轻轻点头,明了怡亲王要我赶紧劝下侄儿,若给他看见这个阵势,定不会放过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