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路上惩奸(21)(2 / 2)
那禽兽哀哀叫着:“痛死我了!谁,谁敢打我!我可是尹相的外甥!”
尹羲冷冷道:“你说你是谁的外甥?”
刘豹抬起头,看到尹羲一时目眩神迷,终于又想起她是谁,忙跪着道:“小……小姐,你怎么会在这。”
尹羲冷冷道:“你是刘庄头的儿子刘豹,自家有屋子不呆,跑别人家来干什么?”
刘豹忽道:“这家人欠钱不还,我来教训教训他!”
尹羲目光如冰:“我看没有这么简单。”
忽然跑进刘庄头家的一个仆人,第一时间看到刘豹躺在地上,口喷鲜血,惊道:“大郎,你怎么了?”
烛火摇曳,那仆人也终于发现天人般的白衣女子,连忙跪倒:“小姐……”
尹羲冷笑:“很好,看来又要耽搁时间了。”
却说这刘豹自称是尹寒山的外甥,这拐着弯儿,还真有一层关系。原来是刘豹的母亲王氏是尹寒山的远房表妹,尹家本不是一流的士族,尹寒山也不是尹氏一族的宗子族长。在尹寒山发迹之前,尹寒山自己都只是一个耕读传家的小地主,何况是尹寒山的远房表妹。
尹寒山高中之后,特别是在李世民手底下步步高升,多有亲戚来依附。
尹寒山的远房表妹家想要投机取巧来依附,尹家又需要人帮忙管理钱粮收成,就让他们来了洛阳一带管一处庄子。
李氏看在有亲戚的份上,素来宽和,他们每年也就意思意思送些钱粮进京。
但是一心富贵的刘家又怎么会满足于当庄头,这些年仗着尹相的官威,在乡里为恶,霸占良田,欺压佃户。这刘豹好色,淫/辱/妇女更是家常便饭。但是地方官府看在尹寒山的面上,素来睁只眼,闭只眼。
原来今天尹羲来了,这周家的老父像要在尹羲面前告刘家一状,他淫/辱了周家女儿不算,半年前还纵马踢得他儿子重伤不治而亡。
但是刘家早派人拦住了周家人,刘豹心中不忿,带着贴身随从过来把周父周母再打一顿,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凌/辱周家姑娘。
尹羲坐在周家简陋的堂上,听着周父、周母悲泣控诉着刘家的恶行,不禁又羞又愧。这刘家这么大胆,也是他们尹家驭下不严之过,母亲性子温柔,知书达理,但是在管理庄子的能力上就差了一点了。
尹羲就在周家呆了一夜,她要是离开这里,怕被刘家做了手脚。
一大早刘庄头就召集了庄上的打手赶到周家门外,亲自进来给尹羲“请安请罪”。公孙凌和赵云卿发现尹羲今早不在庄子里,寻迹赶过来,看到周家茅屋外围着十几个年轻男子。
那些年轻男子过来拦他们,可是没有沾到他们的衣角,他们就已经进屋了。
只见刘庄头躬身进屋,拱手道:“小姐,这里腌瓒之地,您怎么能长呆?”
尹羲不咸不淡地说:“昨晚刘豹私闯民宅,行凶打人,侮辱良家妇女,被我当场抓获。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和周老爹抓他去见官,按本朝律奸/辱未婚女子判流放边疆。”
刘庄头跪了下来,求道:“小姐饶命!我只有这一个儿子。”
尹羲说:“周家也只有一个儿子,他家的儿子死得,你的儿子死不得?”
刘庄头说:“这些农民欠了相府许多银子不还,豹儿也是为相府催账,遇上他们耍无赖才打伤了人,没成想那人竟病死了,竟诬赖到豹儿头上。”
尹羲知道这些人滑头,笑道:“欠不欠债那是另一回事,是不是他打死人也是另一桩案子,昨夜潜入周家打人、强/奸是铁板钉钉了的。我对我并没有亲眼所见的案子没有查清的兴趣,看见的案子却不能不管。”
不需要查前头的案子,就足以弄死他了。
刘庄头咬牙道:“我等为相府管理庄子,兢兢业业,若无人催债,这些刁民欠债不欠,我们每年哪来的租子送去相府?小姐因此就里外不分,将豹儿送官,岂不让我等忠心为主之人寒心?”
尹羲道:“很寒心吗?”
刘庄头咬牙道:“是。”
尹羲问道:“这心都寒了,是不是就不愿再为相府效忠了?”
刘庄头顿了顿说:“小姐不通庶务,胡乱作为只怕有违相爷和夫人的意愿。小姐若是弄得我们这些为相府出力的老人寒了心,将来还有谁来为相府做事?”
尹羲呵呵一笑,说:“你这人真逗,你自家的心都操不过来,居然还操心我家的事了。别人会不会为我相府做事,你说了不算,你又不是皇帝。至于你,既然心都寒了,勉强不会有幸福的,那就别干了。”
刘庄头说:“你说什么?”
尹羲俯下身,温柔一笑,说:“既然寒心到了不愿为相府做事,本姑娘岂是强人所难之人?”
刘庄头说:“相府在洛阳这么大的产业,这些泥腿子欠了庄子多少旧账,小姐理得过来吗?”
刘庄头身边的账房也说:“小姐是知道这账有多复杂,庄子有多难管,没有刘老爷,以后年年谁来运租子进京?”
尹羲站直了身,负手叹道:“这可就难办了。”
刘庄头眼中闪过得意之色,说:“几个刁民闹事,小姐还年轻,就算被他们哄骗了去,我等也会体谅。”
尹羲目闪冷芒,转身将刘庄头踢倒,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你算老几!”
刘庄头吃痛,蹲在地上一时起不来了,门外的打手都围到了门口,看到尹羲一副天仙的模样,可是也不容易制服,犹犹豫豫。
刘庄头暗想:现在为了儿子,只怕是顾不了那么多了。如果真让尹羲乱来,弄到尹相跟前去,他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刘庄头叫道:“快,快将他们都围起来!”
那十几个打手虽然惧怕尹羲的身份,她和两个男子如神仙一样美丽,可是他们都有把柄在刘庄头手上,不得不围起他们。
尹羲说:“师父师伯,家丑让你们见笑了。你们在一旁坐一坐,我先行一行家法。”
尹羲往墙角一伸手,又是吸水功夫将墙角的一把扫帚吸了过来,然后走到账房跟前,朝他屁股就是一帚,骂道:“账很复杂是吧!让你复杂!”
一帚下去,那账房就趴在地上了,门牙磕到了地上的土。
尹羲走到打手头子面前,拿扫帚指着他,说:“你过来!”
那打手身子发抖,刘庄头催促他:“陈二狗,你还不去制止住小姐发疯!”
那陈二狗嚎叫一声扑了上去,尹羲一打帚扫到他头上,他侧身倒地。
尹羲说:“再来呀,有什么花招都使出来。”
刘庄头说:“大家一起上!”
尹羲转身就往刘庄头劈头一扫帚,将他打趴在地上吃土,尹羲流氓一样呸了一声,说:“小兔仔子,跟老娘比横,给你给脸了是吧?”
尹羲身后有个凶徒来抱她,尹羲一招神龙摆尾,扫帚正中他胯/下,那人一声猪叫捂着下面滚倒在地。
尹羲拿着扫帚,指着余下的人,说:“来呀。姑奶奶今天免费给你们阉割,你们既然嫌我家庙小,去皇宫谋生吧。老娘进宫找太子公主玩,照样打你们。”
忽然一个打手跪下了,说:“小姐饶命!”
这一开了头,三五个先后跪倒,求道:“小姐饶命!”
“都是刘庄头和刘豹逼我们的!”
“我们原来也是附近的人,我们不帮他欺负人,就会被他们欺负!”
“刘庄头是相爷的妹夫,他说什么,我们做什么,我们哪里惹得起?”
尹羲说:“呸!他算哪门子妹夫?我爹爹的一个妹妹嫁在关中老家,哪里轮到这号人?”
有两个刺头见大多数人跪下了,自己人少只有跪下了。
“可是他是相府的人,我们怎么也惹不起。”
尹羲说:“谁身上有人命?”
大多数打手连忙摆手,说没有。
尹羲笑道:“我给你们当中的人一个最好的机会,只要没有人命和强/奸妇女的大罪的人,其它的罪我都可以既往不咎。谁清楚刘家罪行,愿意指证他,等我抄了刘家之后,我以刘家的四分之一的金银作为赏赐。”
打手们想了想,都雀跃欲试,一个说:“可是刘庄头与洛阳县县令交好,也收过刘庄头的好处……”
尹羲道:“我自可以找洛州刺史主持公道,洛阳县令能不能保住官我可不管,刘庄头以下犯下,想要暗杀主人,够他流放永世不得回来了。”
“我愿指证他,戴罪立功!”
“小姐,我也愿指证他!”
“小姐,让我来吧!”
尹羲看看其中有两人没有争,眼中带着坏笑,说:“看来这二位是手中沾了人命还是强/奸/妇女了。”
那两人面露恐惧之色,旁边有人指证:“王大麻子人最坏,每次教唆刘豹摸大姑娘、小媳妇的,他来收尾,趁收尾时自己也……”
尹羲邪笑道:“很好。”
王大麻子不禁叫道:“小姐饶命!我不敢了!”
尹羲冷冷道:“强/奸只有零次和无数次。饶恕你是佛祖的事,我只管送你去见佛祖。”
“不要呀,小姐!这不能怪我,是刘豹先干的,刘庄头也有份!还有陈二狗!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尹羲玩世不恭笑道:“慌什么?放心,漏不掉的。”
尹羲再对投诚的人说:“现在你们这么多人愿意改邪归正,我也很为难,这四分之一的赏赐你们这么多人分,可能觉得少,不愿意卖力做好了。”
“不会的!”
“小姐,我们一定做好!”
“我们大家分也能分不少的。”
尹羲点点头,说:“那你们先把这几个罪大恶极,以下犯上的人绑起来!”
尹羲令大部分想要立功的人去召集庄子名下所有的佃户,还有被刘家强占了良田的人家。
留下四个当帮手,将尹羲要处理的首恶刘庄头、刘豹、王大麻子、陈二狗和账房都抓起来、押解回庄。
路上就遇上了刘庄头的老婆和两个未嫁女儿,哭喊着过来。
那刘庄头的老婆王氏仗着是尹寒山远房的表妹,这一跪在尹羲面前,竟是她太过苛责,不敬长辈一样。
那王氏道:“大小姐,你每次来,我们何曾没有好生照料?我们就算是有不周全的地方,你也不能将我们家老的老小的小都绑了呀!相爷、夫人何等宽仁,小姐这样做,相爷和夫人知道吗?”
尹羲冷笑道:“喜欢跪着?我不妨碍您,但您也别拦我的路。”
王氏被这一句不咸不淡的话给呛着了,忙又拉住尹羲的衣摆,叫道:“大小姐,我好歹也叫相爷一声表哥,哪有您这样一跑来就里外不分,拿自家人开刀的。”
尹羲拉回衣摆转身就走,王氏坐在地上哭天怆地,不多时就发现除了自己和两个女儿之外,一个观众都没有了。
尹羲指令剩下的投靠者,去将刘家私藏的财物、粮食、地契都搬出来清点。
过了午时,庄上的佃户都聚集到了刘家晒谷场上,尹羲摆开架式,召开公审大会。
尹羲没有想到这才初唐,就已经有这么多人沦为她家的佃户了,唐朝均田制崩坏不是唐玄宗年间的事吗?现在太早了吧?
对了,这些大多不是佃户,大多数是食邑下的农户。尹寒山还有一个宁国公的爵位,按品级食邑应该有三千户,但是由于初时人口有限,像尹寒山这种非一流士族的封邑的地界可能划分得散了一点。因为他们尹家本在洛阳一带有个庄子,就把附近几个村子也划进来了,除此之外还有别处的农户,但是封邑的总户数应该只有一千多户而已。
这么多的地和人口的生产收租管理可是麻烦事,相府当然会用自己人来管,这些人在地方仗势欺人太正常不过了。
这时闻讯赶来了五六百人,他们听说刘庄头要倒大霉了,一个个扶携幼赶过来。只见晒谷场上,刘豹、王大麻子、陈二狗被绑在柱子上,刘庄头、账房崔先生也小心翼翼缩在一旁。
尹羲快速地翻看了投诚人手给她掏出来的两套账本,一套是实际面对庄户收的租子,一套是上缴给相府的租子。两者出出入相差一倍有余,若非尹家不是只有这么一处庄子。
尹羲站上了桌子,大家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不禁呆住了。
尹羲敲了敲锣,大家才回神,尹羲用大白话说:“父老乡亲们!我就是尹相的女儿,这次路过洛阳,本想只留宿一夜就走。没有想到昨天晚上,教我撞见了刘豹这畜牲居然擅长民宅、殴打乡亲、淫/辱/妇/女。今天咱们就摆开来说一说理。”
忽然一个乡民说:“尹相家的小姐,那刘豹是你的表哥,你也要秉公处置吗?”
尹羲说:“首先,王夫人是我父亲的远房表妹,‘表哥’这称呼,我还真的没有叫过。况且,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刚刚早上时,刘庄头见我定要过问,还想一不做二不休将我灭口。”
“伤天害理呀!”
“将他们都处置了!”
“除了周家姑娘,还有李家、王家的娘子也被这畜牲害了!”
“尹姑娘,我们庄上的人快要活不下去了。”
“官府本有各种摊派、杂役,庄里还要里三层外三层的扒,小姐留我们一条活路吧!”
尹羲敲了一下锣,说:“好!我们一件一件掰扯清楚!首先是欠庄里的钱、粮种,一概免了。各位父老乡亲,可有不同意见?”
乡亲们不禁傻了,尹羲拿起火把点燃了那些积欠累积的呆账、烂账,乡亲们反应过来,不少就跪了下来。
尹羲扶起两个年长的老翁和老媪,才说:“从前的欠账、赊账一笔勾消,我们相府不会让任何人来问你们要这笔账,若是有,他一定是假借相府的名义来骗钱的!”
百姓们一阵欢呼!
尹羲取来一卷账目,举起来说:“今天我看了刘庄头和崔先生做的两套账目,一套是用来骗相府的,另一套是他们实际向你们收取的租子。两套账目数据相差一倍有余!那些多出来的,都进了他们自己的腰包。他们盘剥走的比交纳给相府的钱粮还要多,也难怪你们日子不好过。现在我们要改一套收租的方法,以去年相府从这个庄子收纳的钱粮为基准,每年定额收取钱粮。什么叫定额呢,比如说,你种了五亩地,我规定只收一石的好谷子,余下的都是你们自己的。”
一个乡亲问道:“如果我们今年多收了些谷子呢?”
“相府也不多收取。只要冬天时,你们由里长、党长带队将定额的谷子或者钱送到长安。我制定的新规定还有不尽善之处,他日也可跟我母亲、哥哥提意见,再补充修改。”
百姓欢声雷动,就算是没有读过书的百姓,对粮食的产出多少也非常敏感。
尹羲感觉自己是做农村基层工作的老/红/军,跟他们一条条解释新的实施办法,然后根据旧帐一个个确认各家各户的田调数量,有虚报摊派的,也做出修改。
尹羲足足花了三天时间理出庄上的新户籍和对应的土地数量,每年折交钱粮的基准。
尹羲早前写信让青鸟送去长安,尹铎也赶到了,尹铎现在最听尹羲的话,把这些杂务交接给他,带人见官的事也要交给他办了。
尹铎暗道:还是妹妹做事有魄力,否则这庄子和部分食邑地界被刘庄头这样的人为恶下去,闹出更大的祸事,若是被人弹劾,那可是难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