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l cavaliere e il bugiardo(2 / 2)
拉薇妮娅曾经形容过,梅芙的头发远远望去,就像是晨曦为浪花镀上的一丝金边的颜色,末端还带着尚未褪去的夜色之影。安深以为然。“我并不知道他是一只公猫,船长,这是真的——”
当然了,她不知道的估计还有“船上不能有男人”这条规则其实适用于船上的一切生物,包括上船的动物也是如此,安嗤笑着在内心思量着。梅芙没跟着一同去采购,恐怕也没去饲养船舱里看过,否则她就会知道,船长买下的牛,羊,还有鸡,可全都是母的。
“当时灰冠雀号已经离开了大加纳利群岛,下一次的靠岸就要等我们抵达加勒比海时了。我实在不忍心将他扔掉,他是那么的可爱……我一直都偷偷用配给的食物喂养他,也嘱咐了他千万不要被任何人发现,我原本打算等灰冠雀号一抵达加勒比海就把他放走,我不知道他竟然会在沙舱里——”
一边说着,梅芙的双眼也不停的眨动着,那双蓝绿色的眼睛因为浅浅泪花而熠熠发光着,就像是沉在河底的鹅卵石,会因为阳光的不同角度而折射出不同的光芒——边缘是深深的蓝色,接着是逐渐向眼眸深处褪去的淡绿色,最终是环绕黑色瞳孔周围的一圈柔棕色。任谁盯上几秒,都会忍不住被她的双眸所吸引,情不自禁地沉沦进去——譬如说拉薇妮娅,此刻就如痴如醉地注视着她。
叶可的神色也有些松动。
如果说有一点安是能完全确定的,那就是船长难以拒绝美人的请求。
她们打出生起就是被美丽的女人们——整个佛罗伦萨最貌美的女人几乎都集中在了叶可与安长大的支院中——抚养长大的。叶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便已经懂得利用她身边的资源,利用她的力量,利用她的头脑去保护支女妈妈们,去满足她们所需要的一切。这种行为模式已经深深地印刻在了叶可心中,也永远是她的软肋。这一刻,安便眼睁睁地看着前一刻还不悦地紧皱眉头的船长,下一刻便神色和缓了。
这只猫今天能全须全尾地逃脱船长的怒火,全靠他一上船就找到了最有力的靠山。
“算了,反正船上的确需要一只猫扼制鼠患。”叶可轻描淡写地说道,将猫放在了甲板上。他一溜烟地蹿了出去,熟门熟路地跳进梅芙的怀中,开始拼命地舔着自己的皮毛,“等我们到了加勒比海——”
梅芙闻言一震,恳求地看着叶可,眼中莹光点点,船长滞了一下,轻咳一声,语气生硬地一转。
“我就阉——咳,再说吧。”
“我保证,船长,他再也不会跑到沙舱里去了。”
梅芙一边抚摸着怀中的黑猫,一边说道。安伸手想摸摸他,却被对方灵敏地躲了过去,一人一猫无声地对视了几秒,安在计算要用出几分|身手才能比猫的速度更快,但猫似乎也在做同样的估计,还没等安想明白,他就已经主动将头凑了过来,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大眼睛里带着讨好的意味。
就在她与猫僵持的片刻间,叶可已经走开了,对船员来说,这就是解散的信号。该休息的水手往甲板下走,当班的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安眼睁睁地看着拉薇妮娅向梅芙走去,也想要摸摸她怀里的猫,西亚提也许意识到了她不是什么狠角色,或许是意识到了她对梅芙心怀不轨,刚伸出手来,他便张口欲咬,要不是梅芙及时转了半个身子,拉薇妮娅也迅速收回了手,这一下非得见血不可。
想要通过这只猫拉近与梅芙的距离,自求多福吧,拉薇妮娅。安在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句,便就跟上了船长,她与小骑士——那是记不住名字的她给水手长起的昵称——擦肩而过,只听见对方开口说道:
“我想找你谈谈——”
让娜这话是对卡特琳娜说的。
后者了然于心地转过头来,“想要忏悔?”卡特琳娜问道,让娜在每场战斗后总要忏悔。船上不能有男人,在修道院长大的她自然就成了最接近一位神父的存在。
“是的。”让娜承认道,“这几天我与你的值班时间一直都不相同,所以……”
后面的话被甲板下的昏暗吞没了。
作为二副,卡特琳娜得以拥有属于自己的船舱,玛格丽叶塔与梅芙也都拥有自己的船舱,剩余的船员则迫于船上位置有限,不得不几个人分享一个房间。让娜自己,就与莱奥娜,海伦娜,还有安娜斯塔西娅睡在一块。
不过,虽说要共用船舱,比起其他船只上的待遇而言,灰冠雀号上的环境可谓豪华至极。所有船员使用的床单被套都是从伊斯坦布尔买来的东方丝绸,这是许多贵族也没法享受的奢侈品。更不要说羽毛枕头,纯银餐具与烛台,波斯地毯,那不勒斯的手工挂毯,昂贵的胡桃木梳妆箱——一切能在一个贵族少女,甚至是公主的房间中找到的家具装饰,都能在船员的房间里找到。
卡特琳娜的房间向来都充斥着她的个人特色,几乎就与她在佛罗伦萨的工作室一模一样,而那间工作室又是列奥纳多达芬奇工作室的复制品——长长的镶嵌玫瑰木的桌子上遍布着她的画稿与设计手稿,一旁的架子上则塞满了她自己发明出来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再过去一点儿是笨重的,被固定在地上的画架,用钉子扎紧的画布只完成了一半。墙上则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圣母玛利亚油画——不用说,自然是出自卡特琳娜之手。再上面则是叶可某次抢劫得来的黄金十字架,由大到小镶嵌着各色的宝石。
这与正式的忏悔室差得远了,但对让娜来说就足够了。
之前逃离地中海时,灰冠雀号主要受的伤害都在吃水线下——大多是都是被围追堵截的炮艇撞出来的。因此船员的房间倒没有受到多少损伤。
卡特琳娜粗暴地用脚把地上胡乱堆积的书本与画卷踢到了狭隘的单人床下面,在地毯上清出了一小块空地,又把一个抱枕扔在了地上。让娜恭顺地跪下,让站在面前的卡特琳娜合住了自己交握的双手。
“神父,请原谅我,因我犯下了罪孽。”
卡特琳娜当然不是神父,只是让娜说惯了,也不觉得有必要改口。她的母亲是个虔诚到了极点的马耳他姑娘,花在忏悔室的时间远比陪伴让娜的时间还要多——当然,长大以后,让娜才明白了背后的原因所在。
幼年的她无可避免地沾染了这一习惯,即便如今她被骗上了贼船,成为了走私商人与海盗中的一员,杀戮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恐怕,在上帝眼中,她已经犯下了难以弥补的罪孽,或许要买尽梵蒂冈出售的赎罪劵才能得以进入天堂,绝非小小的忏悔所能弥补,让娜仍然保留着这个惯例。
但她今天想要说的与以往不同。
“孩子,所有人都能被上帝所原谅,只要你真心忏悔你所犯下的罪行。”要不是因为神职人员都要剃头,男装的卡特琳娜扮起神父来,倒也不逞多让,她的声音低沉,舒缓,像做弥撒前教堂管风琴奏出的轻柔音色。
“请原谅我,神父,因我又想起了……”
她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说完了剩下的话。
“……我的父亲,还有我所渴望加诸在他身上的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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