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麻烦的人类(1 / 2)
“那个、神明大人。”
身侧的棕发年轻女子欲言又止,默默攥紧了肩上的拎包。
摇曳的光斑从树叶的缝隙间投落在她脚边的草坪上。
青草上的阳光像是清晨的露珠一般晶莹璀璨。
头顶粗壮的树枝上盘腿坐着一位少女。
黑色的长发如海波随风飘动。
摘下的狐狸面具放在膝头。
葵从拎包里拿出了一只便当盒。
坐在树梢上的少女歪了歪头,开口道:
“我不会保佑你的。”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土地神啊。
千秋面对这棘手的困境,有点伤脑筋了。
葵反而笑着摇了摇头,整个人放松了很多,弯腰把便当盒放在了树根边。
“这个不是供品,是对神明大人的谢礼。”她直起上身,说道,“谢谢你一直保护河童他们那些小妖怪。”
凶恶的妖怪有多不讲道理,葵深有体会。
即便是河川里居住的都是些草食型又懦弱的小妖怪,在城市里游荡的还有许多残忍的妖怪们。
妖怪也会被妖怪捕猎。
如果不是处在一位强大的保护神的领地范围内,河川内的河童和草鱼们怕是不能像如今一样、悠闲地趴在河滩上晒太阳了吧。
“如果面对祸津神还胆敢祭拜——”少女抬起手指向她的额头,“你身边的家人,会一个一个遭遇不幸的。”
“我相依为命的爷爷已经去世了。”葵仰起头,笑容有些无奈苦涩,“现在的我只有一个人啦。如果祸津神要作祟的话,只能报应在我身上了。”
霎时间一片清净,唯有风吹过树梢的哗哗轻响。
“名字。”
“什么?”
“你的名字是什么?”
千秋问道。
葵有些不明所以,还是如实回答了:“津木场葵……”
说出自己的姓氏时她有些心虚。
津木场葵的爷爷是一个在妖怪间非常有名的人类。
当然是和褒义扯不上的“有名”。
不如说是臭名昭著。
即便是作为人类,也是社会意义上的“人渣”。
数量庞大的私生子、年轻时到处风流惹祸。
津木场是一个颇为庞大的家族,勉强算得上当地的名门,却出了祖父这样的败家子,一定面上很不光彩吧。
尽管看上去是个一表人才的美男子。
“我知道了。”
千秋点了点头。
她拿起了面具,从树枝上站起来。
没有任何凭依、倚靠或是扶持的东西,就这么笔直地站在轻微摇晃的树枝上。
看上去随时都会掉下来。
“津木场葵。”呼唤了一声,少女的长发被风吹起,飘荡又落下,“我会保护你。”
从收养自己的祖父去世后,第一次听到有人亲口对自己说“保护”这个词语。
那些独自撑过去的风霜苦雨铸就的坚硬外壳似乎也出现了一丝裂缝。
棕色的眼眸慢慢睁大,泛上了湿润的水雾,在化着淡妆的白皙面容上渐渐浮现出浅淡的绯色。
葵带着染在两颊的薄红,忍不住微微一笑。
“谢谢,神明大人。”
千秋一顿,郁闷地开口解释:“我真的不是——”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惊叫打断。葵盯着自己腕上的手表,焦急地说:“我下午的课要迟到了。神明大人,我先走一步!”
她急忙转身朝着河堤上的公路快步跑去,没一会身影便化作了尽头的一个小点。
留下千秋后半句孤零零地飘落在空气里:
“我只是个地狱公务员……”
津木场葵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她郁猝地一拳捶在树干上。樱花树一阵颤抖,抖落无数花瓣。
“我最讨厌人类自说自话了——!”
前桌转过头来欲言又止。
“林……”
她第三次转身过来时,还没来得及开口,千秋就先打断了她。
“你饿了?”
前桌清秀白皙的面容顿时微微扭曲。
然而没等她反应,千秋便拿出一只小巧的便当盒。
原木色的椭圆形木盒,盒盖上印着一枚小小的樱色花瓣。
看上去充满了春天的气息,仿佛能嗅到树木清新吐息。
“请用吧。”
千秋打开了盒盖。
正欲开口的前桌被打断了说话的节奏后,不得不顺着她的动作,视线下移到了打开的便当盒。
炸到金黄的天妇罗虾、碧绿浓翠的山蕨菜、捏成刚好一口的小饭团。
雪白的饭粒里掺杂着绛红色的鲑鱼块、橘色的鱼子粒铺散在海苔卷上。
为了减肥维持住日式美少女人设、中午偷偷只吃了几口凉面的前桌在食物诱惑的冲击下,偷偷咽了咽口水。
她耗尽了全部努力才能把自己的目光从便当上移开,挣扎道:
“林,你对加藤君……”
千秋从便当盒的底部抽出了一双乌木色的筷子,放在手帕上。
然后弯腰从书包里拿出了一小瓶乌龙茶。
前桌摇摇欲坠的理智轰然倒塌。
她起身把椅子转了一个圈,对着后桌坐下。举起双手合十,朝千秋微微低头:
“那我开动了。”
粒粒分明的鱼子在口腔内爆炸开来的美妙滋润了干涸许久的味蕾。
新鲜的山蕨菜像春风一样洗涤了午后疲倦带给口腔的乏味。
前桌的表情看起来正在剧烈的动摇。
“明明都只是普通廉价的食材而已,居然那么好吃……”日式美少女托住脸颊,看上去快哭出来了,“朴素和朴素混杂在一起,会产生如此奇妙的连锁反应吗?”
…因为肚子饿了吃什么都会觉得好吃吧。
千秋默默想道,拍了拍她的头,安抚性的道:
“要好好吃饭啊。”
日式美少女完全被千秋这神来一笔拍愣了,怔怔地拿着筷子,刻意用齐刘海与浓密的上睫毛修饰得圆又无辜的双眼渐渐弥漫开来薄薄的水雾。
她放下了筷子,捂住双眼,肩膀轻微颤抖。
半晌才从指缝里传出了一丝带着哭腔的声音:
“可是吃多了会胖啊……”
“……”
千秋开始慌了。
一个活的未成年人类在面前哭了!
好在她的表情还是不动如山的平静,拿出纸巾递给对方。
前桌低下头,紧紧攥着纸巾,唯有通红的耳朵露出黑发外。
看来是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一时间羞耻到只想逃避世界了。
过了半天,她才期期艾艾地对着手指开口小声道谢。飞快地抬起头偷觑了一眼千秋神情平和,才松了口气,又鼓起勇气重提起之前被打断的话题:
“林,你对加藤君……是什么想法?”“加藤?”千秋重复一遍,后知后觉地想起对方是谁,“啊,白饭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