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2 / 2）

“你听着啊，我叫方明，明是‘在明明德’，我老子想要我读书的，小时候逼我还逼得紧，但是他死的早，管不到我了，我就不读书，改当大夫了，云游到此处，正巧有缘，碰上你们俩。”说到父亲去得早这事，他好似浑不在意，甚至还表现出一种轻松，但是高长仪从中听出来一股淡淡的悲凉来，于是她也跟着一起难过起来。

“我，我叫高长仪，我母亲，也去的早。”

“行。”方明笑了笑，说，“谢谢你安慰我啊。”

“也，不算吧。”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方明站起来，说：“你看着他，我去看看药怎么样，要是他起了热，或者是醒了，记得叫我。”

高长仪点点头。

方明拎着罐子走了，留下高长仪跟裴允两个。

高长仪仍抱着裴允，时不时摸一摸他额头，看他有没有起热。

方明端了药过来，由高长仪扶着，方明把药都喂了进去。这会儿高长仪已经累的很了，方明问她要不要休息会，她低头看着怀中仍昏迷不醒的裴允，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能再坚持。方明没说别的，就坐在一旁，一同看顾着裴允。

在闪烁的火光中，夜晚突然变得静谧安宁。

高长仪不知自己究竟是何时睡下的，醒过来的时候脸垂着，跟裴允的脸贴在一起，两个人依偎着，不知道多久。

高长仪迷迷糊糊的，看见面前裴允的脸，用额头去碰裴允的额头，觉得同自己身上温度别无二致之后，放了心。

这一晚上都是坐着，怀里还抱着个人，腰酸腿麻，高长仪现在想动都动不了，四顾茫然。

然后她就看见，方明在门口蹲着，从火盆里，抽出块烙铁出来，再转过身，朝他们过来了。

烙铁这东西，高长仪书上见过，说是先前酷吏审讯犯人时，就喜欢用这个。

书上描写的还很细致，说什么会先听见“呲啦”一声，犯人会尖叫，叫着叫着，然后就不叫了，烟散了，能闻见肉的香味，还有臭味……

高长仪不明白，这刑具怎么就出现在她面前了？

“你干什么？！”高长仪拖着人往后退，快吓哭了，“你别冲动啊，把那个放下，万事好商量……”

方明步履不停，举着烙铁就到了她面前，高长仪已经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看着那灰红的铁，话都说不利索。

“这是，这是干什么啊？私刑，私刑犯禁呐！”

方明本有些莫名其妙，看了会高长仪的表情，又看了看烙铁，了然了，解释道：“不是动私刑，我已经看过了，伤口挺好，现在我就用这个，贴上去，刀口就没了，往后慢慢养就是了。”

“那也不行！”高长仪嚎道，“治病的法子那么多，哪能用这个！我不同意！”

方明觉得她一个女郎，还是一个长的好看，娇弱又贵气的女郎，接受不了这样直白干脆的治伤法子，也算情理之中，正如她所说，治病的法子那么多，换一个就成。

他于是选了一个他觉得他能接受的，商量着问，“那，用针线把伤口缝起来，也是能帮助伤口愈合的，你能明白吧，就缝衣服那样……“他还摆出了拿针的动作，对着虚空缝了两下，演示给她看。

高长仪整个人呆在那儿，脑子动不了了，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方明刚刚给她演示的动作。

把伤口缝起来，就像缝衣服那样……

针线这种东西，高女郎小时候，曾经真情实感地对它们感过兴趣的，一段时间。

高女郎其实是个有恒心有毅力的人，不大容易放弃，但要是放弃了，那就真的是干脆果决，且坚决不会再碰。

至于为什么只是一段时间，是因为，实在是太难了……

高女郎给弟弟高荣做过东西，一个绣囊，心血来潮，选了样式，兴致勃勃，然后差点把自己的纤纤玉手扎成了筛子……

高女郎很委屈，说再也不要碰这种东西，最后给高荣的东西是送出去了，但其实绝大部分都是锦雀默默在做。

每每想起针扎进手指里的感觉，高长仪总是忍不住抖那么一下，她想不明白，那样细小的东西，就扎进那么一点，怎么就能那么疼……

高长仪眼睛瞪着，一脸惊恐，头摇的坚定，“不，不可能……我不同意，不行，绝对不可以……”

方明丢了烙铁，朝她那里走近了，继续劝：“就，缝在一起，省得伤口崩开，好了再把线拆掉。”

高长仪头摇的更加剧烈，“不可能，我不同意，用最好的药，不能用这种法子！”

方明又要说话，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急匆匆朝这里来了。

高长仪见了最前头那人，当即流下两行热泪，解脱一般，高声呼喊，“阿兄，快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