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裴允不动声色,道:“护送的两个侍卫全都殒命,荆棘枝子上头挂有碎纱,偶有血迹,一路寻过去,一切痕迹全在悬崖边上消失了,按照她的性子,应当是跳崖了,崖下是深潭,一汪活水,已经分派人手去找了。”
真真假假,真的掺着假的说,说着说着,假的也就成真的了。
高温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当即觉得头晕目眩,趴在几上,再起不来了。
裴允又道:“昨日之事,绝不是流民能为,我已经着人去查,如今敌暗我明,尚不知他们是何目的,放假消息出去,迷惑对方,让他们的目标移向别处,也能保障她的安全。”
高温一掌拍在案上。他太老了,这一掌无甚力道,并没有太大的威慑力,却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愤怒,“正清这才去,这些人便这样迫不及待了吗?我高家的男人还未死绝,为何要为难长仪这样一个妇道人家!正清,若你泉下有知,该保佑你的女儿平安无事啊!”
老人家的呐喊并未在裴允心中激起几多波澜,提到高暄,他便继续说道:“当时惊闻噩耗,心中巨恸,大人待我如亲子,结草衔环难以为报,只是当年和离,她对我厌弃至极,我是不敢踏进高府半步的,所以只能叫人替我尽了这份心力,如今发生这样大的变故,无论如何我是想不到的,事已至此,便让我护送大人归乡,让大人早日入土为安,勿要再出什么差错才是。”
高温又是一声叹息,“可是找不回长仪,正清又怎能安宁啊?”
裴允劝道:“想来吉人自有天相,叔祖也该放宽心,若是您因此事有什么不好,想来她必定无法释怀,我会尽早把人找回来的。”
高温看着面前这个稳健如钟的年轻人,想起当初夫妻闹和离时的难堪情景,只觉得心中惋惜,可是既是侄孙女的选择,那也便只能如此了。
高长仪随那人入了云州地界,被带往裴允的刺史府邸。
赶车这人沉默寡言,一路对高长仪悉心照料,恭敬有礼,未有半分逾越。除了通知高长仪吃饭休息,他不说任何一句多余的话,时间久了,高长仪就觉得有点无聊,于是她给自己找乐子。每至一个城池,她都要掀帘子瞧瞧外头,听听人声,再试图与赶车的那人搭话,只是从来未成功过罢了。
今日到云州,那人早给了高长仪一个幕篱,在马车里就让她戴上,她觉得闷,试图拒绝,但是他那表情显然是没得商量的样子,高长仪无法,忍气吞声地戴上。
每次在赶车这人这里受到冷遇,她总是想起那天她一睁眼就看到的那个喊她阿姊的年轻男子,比较来说,他模样虽然瞧着冷冽,但对她实在算得上亲切。
他讲她是摔伤了头,所以才把之前的事通通忘掉了,安慰她让她先去看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赶车的这人倒是带她去过几个医馆,可也只是看胳膊,根本没有要给她治头伤的意思,然而即使如此,高长仪也得任由人摆布,毕竟如今她自己什么都做不成。
自进了这云州城,道路平整,车马走的也稳。
高长仪坐在车中,隔着幕篱看云州城景况,觉得这地方似乎比之前去过的城池安静许多,路上人很少,有也是步履极快,说话声也听不见,彩旗迎风的猎猎声倒是听的清楚,秋日里,肃穆的很。
马车忽然停下来了,高长仪觉得应当是到了地方,起身要下车,发现赶车人还在那堵着,她是没办法出去的。
她正要询问,便听他用低沉的声音说到,“秦娘子。”
这位秦娘子有一把好嗓子,黄莺出谷一般,“阿苑,你回来了,将军呢?马车里的,是谁?”
阿苑恭声回道:“将军尚未归来,至于马车,秦娘子最好不要问。”
林苑只听裴允的命令,他的态度代表着裴允的态度,是以,虽然秦贤脸色有些不好看,但也不敢怎么样,只朝林苑点了点头,旋即离开,只是路过墙角转身时朝马车投去的目光难免怨毒,像密丛中的蛇。
高长仪很好奇,问林苑,“那是谁?”
林苑答,“夫人可去询问将军。”
这便是不愿意说了,高长仪也就不问了,不费那个功夫。
方明见到高长仪时是惊讶的,不太能理解自己看到的,转头问林苑,“这怎么回事?她怎么在这儿?裴克让抢人了?”
林苑同他主子一样稳重,对于方明这一连串的疑问,当没听见一样,只冷声道:“胳膊,右边肋骨。”
方明嗐了一声,极高兴地往高长仪那凑过去,“来,高美人,给我瞧瞧!”
高长仪依言伸了胳膊出去,递到了他面前。
方明猛地拍了下大腿,发蒙了一样,嘴里头念念有词,“我这一定是在做梦!”他的手挨个指过林苑跟高长仪,“你俩都疯了吧。”
高长仪看他的眼神才像是看疯子,然后不解地望向林苑。林苑承受着两道目光,他面不改色,言简意赅,“摔了头,忘掉了。”
方明这才缓过劲来,长呼一口气,“我说呢!怪不得转性了。”
方明端着高长仪折了的右胳膊又摸又看,又颇为大胆地在她肋骨处摸了摸,起身道:“没错位,我也没什么用武之处,伤筋动骨,就养着呗,饮食注意点。”
按理说,方明身为一名医者,能做的都做了,也就该走了,但是他没走,就在高长仪旁边坐着,还拿了个梨啃,“他这是什么打算啊?把人拐来了,然后呢?”林苑正整理食单,头也不抬,“不该问的不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