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掌掴(2 / 2)
这可是贡茶!他堂堂一个贤王,也不过得了八两六钱!
这样的好茶,却要被苏芙蓉这个愚蠢女人当白水似的往嘴里灌,简直是煮鹤焚琴、牛嚼牡丹、不可理喻!
斥责的话成串卡在嘴边,柴傲天忍了又忍,在苏芙蓉喝下第三杯茶后终于开口:“芙蓉,你可是心里对我有怨?”
苏芙蓉一愣,下意识道:“当然不怨。”
她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一并继承的还有那股强烈的不甘和恨意,区区怨气算什么?
柴傲天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脸色都跟着好了两分:“你能这样想最好,本王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只能尽力补偿。”
许是不想再看苏芙蓉糟蹋好茶,他直接把一盘白绿相间的茶点推过去,温声道:“现在城中流言四起,都怪那起盗窃缂丝帕的贼人。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千夫所指的滋味不啻于零割碎剐。本王堂堂七尺男儿,不能看着你被流言所困。”
他顿了顿,看着苏芙蓉道:“芙蓉,你可愿意进府,与本王做一对比翼鸳鸯,双宿双飞?”
在原来的轨迹上,柴傲天也是这般,在画舫对苏芙蓉求亲,理由是他丢失了缂丝帕,害得苏芙蓉名声受损,必须得负起责任。
原身当时就高兴懵了,以至于后面知道柴傲天只肯以侧妃之位想迎,辗转痛苦后,实在舍不得对方描述的前景,仍然半推半就地答应下来。
现在么……
苏芙蓉一听见这把声音,就想起柴傲天当初对原身的承诺——
“待芙蓉诞下麟儿,本王就为你请封正妃之位。”
说这话时,男人眉眼温和,信誓旦旦,仿佛有无穷情意,实则全是看在苏家两成红利的面子上。
当时原身心愿得偿,日日相伴骄矜贵气的贤王。郎情妾意之余,想到侧妃再好听也就是个妾,贤王将来肯定要有别的女人,就心如刀割辗转难眠。
她前十几年过得顺遂,没什么后宅经验,不得已回娘家找姨娘学了点儿经验,然后在柴傲天面前婉转奉承月余,还献上苏家两成红利,才得了这句空头支票。
苏家乃是皇商,苏父又有头脑手腕,将生意铺得极大,苏家所有产业的红利,别说两成,就是千分之一,都够人富贵两辈子的。
可惜原身看不清,手头宽裕时漫天撒钱,贤王府人人称一声“散财娘子”,落难时竟连大夫都请不起,全靠丫鬟藏在鞋底的银票勉强度日。
等四个丫鬟或打或卖先后被赶出府后,更是连碗粥都喝不上,活生生饿死在大雪天,真是……可悲可恨!
想到原身临死前的凄凉惨淡,苏芙蓉只觉胃里那股痛楚再次泛了上来,仿佛有只铁手在翻腾。偏偏她之前吃了点心,胃里并不空,一时间饥饿和饱胀两种滋味混合杂糅,搅得她几乎要吐出来。
苏芙蓉猛灌一杯茶,强行忍住呕吐的欲望。
现在缂丝帕已经送出,流言开始冒头,现在她坐在这露天的地方,都能隐约感觉到有两拨人窥伺,不知是贤王的仆从还是其他好事者。
如果此时撕破脸一拍两散,主动退走,未免太便宜这位柴郎了。
思及此,苏芙蓉垂在身侧的手狠狠掐了把掌心,假作害羞低头不语,等柴傲天又问了一遍,才抬起头露出一副欣喜面孔,做腔作调地感叹道:“皇天不负有心人,王爷终于被我的真情打动了!我,芙蓉实在太开心了!”
万事开头难,勉强开了头的苏芙蓉脸色越发喜悦,语气诚挚万分:“能嫁与柴郎做贤王妃,是芙蓉三生修来的缘分,芙蓉自然是愿意的。”
柴傲天顿时哽住:“……”
什么贤王妃?他最多能给出一个侧妃之位!
然而不等他开口,苏芙蓉已经宛如脱缰野马,一奔千里,信誓旦旦地道:“王爷且放心,芙蓉乃是家中嫡长,自幼管家理事,无所不精。等做了贤王妃,芙蓉一定贤惠有加,为柴家开枝散叶,为王爷相夫教子,生生死死在一起,只羡鸳鸯不羡仙。”
她憋着气说完这一长串,憋得脸色泛红,然后垂眸、低头、侧身,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害羞得有板有眼。
柴傲天:“……”
他一张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竟有些卡壳,好一会儿才道:“芙蓉,正妃之位……本王亦是有苦衷的,你,可否暂且屈居侧妃,相伴本王身边?”
平心而论,苏芙蓉虽粗鲁愚昧,不解风情,但着实生了一副好相貌。不言不语时,那一双丹凤眼水汪汪的,如同含情秋水,脉脉动人。
可惜一旦言语,就像现在这般,叫人烦躁不已。
好在她对他恋慕成痴,应当能体谅他的一番苦心。侧妃之位,就是他现在能拿出的最大诚意,至于更多的,还需看她……
柴傲天正兀自思量,苏芙蓉已经腾地起身,一把将桌上的白玉茶杯扫落,站在满地碎片中,怒声道:“你什么意思?败坏了姑娘家名声,就让人做妾补偿?”
柴傲天:“?”
作为苏家嫡女,苏芙蓉的刁蛮任性远近皆知,但在他面前向来温言软语,处处迎合,柴傲天早已习惯这种模式,乍然间被吼,顿时懵圈。
不等他反应过来,苏芙蓉起身离席,舒展长臂,“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给了他一耳光。
柴傲天:“!”
怒火尚未燃起,苏芙蓉就高声骂道:“龌龊小人,你算什么贤王!”
她且骂且退,骂完已大步走到船边,紧接着手撑船舷,干脆利落地一跃而下。
柴傲天:“!!!”
柴傲天站在原地,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他是当天天子的胞弟,因年龄相差过大,天子登基时尚在襁褓,未曾参与龙椅争夺,所以和天子皇兄关系和睦。因自身文武兼修,善于养气,更是早早参与政事,在朝中也说得上话。
活了二十几年,柴傲天从没想过,他竟然会被一个女人打了!
打他的女人,上一刻还对他小意奉承,昨天还眼巴巴盼他垂怜!
事出反常必有妖,莫非苏芙蓉是想用这种方式,逼迫他娶为正妃?
做梦!
柴傲天狠狠咬牙,胸口剧烈起伏,边摇铃传唤下属,边疾步往苏芙蓉跳湖的位置走去。
大业未成,他绝不能让苏芙蓉死在自己眼前!
至少不能让外人看到!
然而伴随着苏芙蓉落水的动静,远方水天相接处的芦苇丛旁,有人悲呼一声“我的囡囡啊!”,跟着噗通跳下。
随着这声悲呼,芦苇丛附近散落的六七艘渔船迅速朝前靠拢,十几个人下饺子似的噗通噗通跳下,朝着落水人游去。
与此同时,侧方分出三艘窄细的小舟,离弦利箭一般朝着画舫而来。
柴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