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难兄难弟(1 / 2)
车夫急得跳脚,又无能无力,便捂着脸蹲在原地。他想,这样也是不幸中的万幸,没有伤及要害:没有断手断脚,那张帅脸依旧是一张帅脸……
要是毁了人家的容,自己可真就成了大罪人。
赵阿姥嫌弃地推推车夫:“你起来别挡道,我要敷药。”
“就是!”小姑娘附和道,“是你的烂马车害雪人哥哥受伤了!坏人!”
车夫站到一旁,一声不出,全神贯注地看着赵阿姥给梅相路的伤口敷上好几种药粉,在手肘的淤青上抹药膏。
老年人在这方面的经验独到,这是不可否认的。
“小伙子,你腿上应该也有伤吧?”
赵阿姥掀起了梅相路的前衣摆至膝盖处,看见淡青色裤腿上有几处深灰色磨损。
“小伤,”梅相路匆忙地把衣摆从赵阿姥手中抽出,放回原位,遮挡住腿。
他的脖子上现在围了一圈白纱布,左手上也有一圈,成了货真价实的“雪人”。
“雪人哥哥更白了!”小榕一句话,把在场的剩下三人都给逗笑了。
然后找阿姥和小榕一齐回头盯着笑的开心的车夫,笑容渐渐消失。
“你笑什么?”
车夫尴尬地闭了嘴,望着梅相路。
他真的很想问一句:你到底有没有笑啊?
当初梅相路喊住他拦车时也是这个表情,和他在路上聊天时也是这种表情,似笑非笑。
……
看来梅相路这天生上扬的嘴角颇具有迷惑性。
“赵阿姥,我当时在车厢里听到你念了一串像是咒语的东西,请问那是什么意思?”
赵阿姥把手贴在心口,虔诚地说:“求佛祖庇佑。”
她的声音非常低缓,像是怕惊扰了神明。
“佛祖是谁啊?”小榕问到。
赵阿姥笑着指向夜空,额前浮现出慈祥的褶皱:“是信仰的依托。”
“好厉害,”小榕懵了,“可是听不懂。”
梅相路没有发话,只是抬头望着天空的浓稠墨蓝。那木片划过耳后的时候,他在想,要是真的多偏一点角度,戳进自己的眼睛该怎么办。
旋即又回忆起,一脉似曾相识的念经声,夹杂着风过柳林的响。
很多年以前,魏雁还在的时候,常常跪在梅花树下念这样的经文,梅相路就会托着下巴,坐在石阶上瞑神听着。
那是梅相路第一次认识到,什么是虔诚。
梅相路淡声说道:“恕晚辈冒昧地问一句,您,为何信佛。”
“老身是有罪过的人,因而一直在寻求宽恕,也一直在等真凶现身,否则我会死不暝目的,”她闭眼说道,“我十年前因为一个嘱托害了一个人,让他有去无回。”
“是因为你的嘱托,遇到了什么意外吗?”
“啊,没错,”赵阿姥长吁一声,默剩半晌,“但是害死他的真凶至今无迹可寻,也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证明他的死是因为那个…该死的东西。”
赵阿姥咬牙切齿地说着“该死的东西”,再加上十年前这个时间节点,梅相路下意识地紧张起来,有种隐约的预感。
他猜测这“东西”是白生。
“嗯。”梅相路是个明白人,终是缄口不再多问。
陪一老一小闲聊一会儿后,梅相路同两人道了别。小孩的父母在找她,而赵阿姥要把药箱按时归还。
赵阿姥说,她是昔日边骑将军的遗孀,儿子和他父亲同命,在战乱中牺牲。她现在在城隍路看守着一家藏书阁,如果他以后有心求佛,可以来这里找她买经帖。
然后,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车夫站起来和梅相路面对面。
“我……”车夫挠着头发,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修车去,”由于伤口结痂,梅相路现在活动要容易些了,可以来回走动,“现在不晚,你找个修车匠,修好了继续赶路。”
车夫看了一眼破烂不堪的车厢,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公子,你看它都这样了,怕是没救了。”
“铁器巷里随便找一个都行。”
“那个,铁器巷,不是在城北吗?”
“是吗?”梅相路停顿片刻,“哦,我记错了。”
“其实不去铁器巷也可以,城隍路这边干什么的都有,我这就去找找,”车夫把车厢推到路边,给后方正在驶来的大马车让路,“如果公子你等不了太久,就先找别的车走吧。”
“想打发我走,”梅相路转身面对着他,“不行,你的车我非坐不可。把名字报给我。”
车夫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手慌得有些打颤:“鄙人姓张名栋,是是,是个粗人!公子饶了我吧,我能赔多少赔多少!”
“不用着急,”梅相路折好红白相间的绸带,塞到腰带里,“你过来,我给你开个条件。”
车夫战战兢兢地走过去。
他已经准备好听到一个让自己倾家荡产的数字了。车行里有位弟兄就是因为这种事摊上麻烦,钱赔不够,被人扣了麻袋,打得鲜血淋漓。
“你每个月的望日,也就是每个月的今天,下午未时,在天街与城隍街的交汇口等我,载我去同一个地方。”
这算什么条件?
“……就是今天要去的地方吗?”
“对,就是那里。如果你没有准时出现,或者把这条件对别人提起,今天的事我会全部告诉你们车行的老板。不过分吧?”梅相路非常核善地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