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接风(1 / 2)
幻魔宫中?。
文士手中?持一琉璃碗,碗内盛着黏稠的血液,那碗内血液如有生命般,正在缓慢蠕动。
身前平台上,躺着浑身焦黑的司马玮。
不远处则是三团燃烧的黑色烈焰,烈焰内现出长安、襄阳以及一座翠绿山峰景色。
“计划如何?”中?央魔神心脏发出声音。
“非常顺利。”文士答道。
心脏冷笑道:“非常顺利?阴阳鉴、狰鼓、鹿鸣杖三件重器落入敌手,周甄丧命,摇光、开阳、玉衡三地好不容易搜集得来的怨气消散,魃军不仅没有增加,反而越来越少,护阵八王已去其二,王亥,这就是你?的‘顺利’?”
那名唤王亥的文士认真答道:“吾主大可?不必担忧。”
他稍稍倾侧手中?琉璃碗,碗中?鲜血犹如浆团,落在司马玮残骸上,继而蠕动着浸了进去,开始为他修复身躯。
“他们至少到目前为止,尚未发现万灵阵。”王亥胸有成竹地答道,“魃军数量虽已锐减,但要多少,我们便能转化多少,到处都是人,眼下暂且收敛声威,反而不易引起他们的警惕……至于三件魔器,找个时?间,收回来就行,七处万灵阵定会如期发动。”
心脏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王亥注视司马玮的身躯被修复,喃喃道:“驱魔师们自作聪明,妄想驾驭刀兵杀戮之气驱使人间法器,殊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怨气终究将反噬其身……吾主。”
随着司马玮被雷电烧成焦炭的身体不断复原,王亥转身,走向那巨大的心脏:“北方一役,令我有了一个重大的推测,若这推测属实?,神州大地阵眼处,为您重塑身躯的法宝,将是空前绝后之器,不必再?用心灯。”
心脏没有回答,仿佛陷入了疑惑之中?。
王亥道:“吾主,请看,您寻找了三百余年的定海珠,也许已经出现了。”
王亥一抖袖,手中?现出一个巴掌见方的小铜钟,随着“当?”的一声钟响,身周黑火幻化而出,在面前呈现出一幕幻境。
冰天雪地里,数月前的萨拉乌苏河畔,阿克勒族营地四面悄无声息地停了不少乌鸦。其中?一只乌鸦转向帐内。
“项语嫣的儿?子……在、在哪里?”
心脏的搏动速度顿时?变快起来,整个幻魔宫中?充满了紫红色的光芒。
另一道黑火随之而起,火焰中?呈现出王帐内,项述、陈星与阿克勒王、王妃数人的身影。
“她?什?么时?候还去了巴里坤湖?”
“二十二年前,你?出生之前的事儿?了。”阿克勒王妃的声音说?,“第一次见她?,她?就一路往北方走,说?是想去找一个人,一个男人。”
“将这个女人带到我面前来。”魔神心脏说?。
王亥答道:“这是阿克勒族的王妃,已经死?了,死?于车罗风手中?,尸骨被驱魔师烧成了灰烬。”
“愚蠢!”魔神心脏几乎是怒吼道,“三百年了!足足三百年,方有了线索!”
“吾主但请放心。”王亥认真道,“项语嫣即是述律空的母亲,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接下来我将全力搜寻定海珠。若在下所料不差,您这具全新?的身体,将拥有连上古诸神亦无法匹敌的强大力量,哪怕连阪泉之战的结局,亦可?改写。”
心脏蓦然爆发出一阵放肆的狂笑。
三月建康,万柳春啼,和风渐起,宫室光明,阙庭神丽。
陈星上岸第一个念头是:终于回到家了。
眼前建康,颇有班固在两都赋中?所描述的“礼官整仪,乘舆乃出,发鲸鱼,铿华钟,登玉辂,乘时?龙,凤盖棽丽,和銮玲珑,天官景从?,寝威盛容”之美。
那场蹂|躏中?原大地的永嘉之乱距今已有近七十年了。汉民族衣冠南渡,带来了长安、洛阳两都的胜景。俨然晋廷百官挟着一幅至为宏大的画卷前来,慢条斯理地往长江南岸一铺,这画卷顿时?生机勃勃地延展开去,于是数千年的灿烂文化传承,辉煌再?现。
自孙吴时?代起,建康便是帝王之宅,晋帝司马炎一统天下之时?吴主孙皓献城而降,建康未经战火,如今城中?已有百万户人家居住。衣冠南渡带来了书也带来了耕种技术,带来了诗词书画也带来了铸冶之道,此时?坐拥淮水、东依钟山的建康城,已成为神州中?心,与伴城秣陵辐射西面西州城、南方丹阳郡、琅邪郡等城,再?拓展到长江以南的万里神州大地,拥天下盐、铁、煤、丝绸,百步一集,十里一市,医、药、书、画、乐艺、商贸与百工匠坊昌盛至极。
江南一带自秦汉时?便是鱼米之乡,书香贵而粮米贱,其时?苻坚治下的北方斗米十二钱,建康斗米三钱,较之蜀地天府之国竟是更富庶。道无饿殍而糠谷饲畜,若逢各郡丰年,粮食更是烂得在仓中?喂硕鼠。如此低贱的米价自然养活了大量百家业者。到得太元初年,南方人才济济,南渡士子外加本地士族,城中?的百万户里,不事生产的读书人将近十万,晋廷已无官职以供,只得终日谈玄议政以消遣时?间。
项述第一次正式来到汉人的世界,顿时?就怔住了,胡人们口耳相传的“南方”较之曾经所闻,竟更是辉煌。谢安接到两人后,特意?以敞顶车载着陈星与项述沿着秦淮河绕过小半个城,往落脚之处走。
陈星见项述眼神,就知?道他被建康的气象震撼了,说?不得心里有点小得意?。虽然陈星也是第一次来,自己也小惊讶了一下。
“路上接到你?的传书,猜想你?今天能到,便冒昧来迎了。”谢安笑道。
“不冒昧!一点也不冒昧!”陈星非常满意?,真是太不冒昧了,真是给足了排场,让他在项述面前虚荣了一把?,相当?喜欢。但又突然发现,来接的读书人们看自己与看项述,似乎用了两种眼神?看他陈星的,乃是好奇与欣赏的目光,看项述的,则是惊艳与赞叹的神色。乘车时?又听见有人悄悄议论道:“竟有如此美男子……”
“太大声了!”陈星不耐烦地说?,“我都听见了!”
“小师弟,建康较之长安如何?”谢安岔开话题,云淡风轻地说?。
“那个……”陈星有点茫然,说?,“对了,下船就想问,谢大人,咱们何时?成了师兄弟?”
陈星不断回忆,谢安曾师从?名士桓彝,桓彝与陈星之父陈喆似乎没有师出同门的关系,硬要说?的话,或许都是读书人?
“百里大侠曾经答应,收我为徒,”谢安笑道,“那时?你?年纪尚小,想来已是忘了。”
“有吗?”陈星的疑惑已经突破天际,他确实?有个师兄叫王猛,只不记得师父还收了谢安当?徒弟,不过既然谢安坚持,就这么叫吧,反正也不亏。
项述看了谢安一眼,陈星便随口笑道:“苻坚虽说?将长安治理得不错,较之建康,还是差得远了。”
岂止差得远?简直拍马也追不上,苻坚吃亏就吃亏在,先前的几任北方君主刘渊、冉闵、石崇等杀了太多的人,将汉人全部赶跑了,导致他接收长安时?一穷二白,只得白手起家。
陈星稍作解释,意?思是谢安的身份并非驱魔师,项述也不回答,将目光转向街畔的宅邸,只见途经的一排上百间大宅,较之长安拓跋焱的家,还要气派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