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2 / 2)
她突然抬头:“每一个世界都有他不同的道德和法律准则,在我们这个世界,杀人犯法,为了自己的利益去损害别人的身体健康,是罪大恶极。但许仙都和我说了,在你们那个世界,心软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她又问他:“何况就算在我们的世界,也是有正当防卫的。昨天那些人,是不是想伤害你?”
少黎点头。
他要是败了,下场只会惨烈千万倍。
小姑娘闻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清晨的阳光从拱形雕花木窗外斜斜照进来,打在墙上那面铜框圆镜上,那调皮的光线又反射,模糊成一个圆形光斑,罩住床上半坐着的人。
她的脸色忽明忽暗,一张脸先是通红,又是煞白,像是回忆起了实在可怕的事。
主动去回忆,实在是太痛苦,何况,是去回忆那些被她一层又一层包裹住,永远无法触碰的秘密。
谁,都不知道的秘密。
那些画面一层一层浮现在眼前,她自欺欺人地藏了那么多年,其实从未忘记过。
“十一年前,我获救后,听警察叔叔说,那对人贩子在追我的途中出了车祸,其中副驾驶上坐着的那个男人,脑袋撞得头破血流。”
她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但她知道,他在听。
“大魔头,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出车祸之前,脑袋上就已经有一个伤口,是我砸的。”
小姑娘眼神空洞地转过身看着他,大颗大颗的眼泪往外冒,那些滚烫的泪水,像是她心里的恐慌和迷茫,争先恐后地跳脱出来,暴露在阳光里。
她的声音,也开始哆嗦,叙事也变得语无伦次。
“我为了跑出来,用房间里垫桌脚的石头,狠狠地砸了他。好多血……好多好多血,隔着衣服都烫人。他倒在我的脚边,脑袋上喷出来的血溅到我的衣服上、裤脚上,后来和我身上的血融到了一起,谁……谁都没有发现……”
“我跑到外面,被绊倒了,低头一看,是小二的身体,她就倒在那儿,睁着眼,冻得硬邦邦的,不知道是死是活……我爬起来,继续跑……”
就算后来,她一次又一次地回忆,大概知道那个时候小二已经死了,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仍是折磨得她日日不得安眠。
她是活着,可余生就像一只绝望的老鼠,在心里打了好多好多洞,把那些秘密,东一个、西一个,放进洞里,埋起来,见不得光。外面的人看她,似乎有一颗完整的心,但没有人知道,里面早就已经是千疮百孔。
所以,那些心理咨询,吃的那些药,又怎么可能治得好她呢?
周晨晨神情恍惚得厉害,她紧紧地抓住了少黎的手,指甲嵌入了他的手心,声音哽咽又绝望:“呜呜呜……大魔头,我打了人,也没看看小二死掉没有,我爬起来就跑了。所以,我又有什么资格审判你呢?”
她说完,整个人沉溺在那光斑里,害怕得发起了抖,像是回忆起了更加恐怖的事,沉入了那个噩梦里,出不来了。
少黎心里一紧,将她整个人都捞起来,搂住她,一下一下抚摸着她弓起的后背。
宛如一件珍宝。
他一言未发,小姑娘突然扑进他的怀里,双手揪着他胸前的衣服,闷闷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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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黎开车送周晨晨去学校后,又折回雅苑。
许仙早在书房候着他。
他昨天自个儿下去领了重罚,这会儿身上脸上还有几道狰狞的疤痕未痊愈。
“主子,我连夜去了N城警局的档案馆,周小姐曾经的事情,记录非常少。于是我又找了几个当年负责此案的警察,让他们吃了‘真言’。”
‘真言’是一种灵药,虽然对有一定灵力的修真者没有效果,但能让凡人口吐真言。
许仙说着,脸上的神情有些凝重:“他们说,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涉案共有八个被拐儿童,被两个人贩子从一到八编号,一共十个人。”
——“然而十个人里,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小七,也就是周小姐一个人。”
“那时候她才八岁,事发后精神状态又不佳。人贩子集团全部落网,当天在山谷的两个人贩子也已经死亡,所以警官们并没有逼问周小姐事发过程,只草草地结了案。”
年轻人没说话。
许仙犹豫了半天,给了个建议:“……主子,您可以给周小姐吃……吃‘真言’。”
‘真言’其实也没啥副作用,但吃了之后,就像是把凡人的脑子扒开看一遍,这个过程会非常痛苦。
他话音刚落,就觉得头顶一凉,于是立刻战战兢兢地低下头,闭嘴不言。
半晌后,年轻人平静的声音传来:“既然问不出什么,那就亲眼看一看,总要弄清楚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个世界的时间裂缝不算牢固,你去查清楚时间点。”
“以我目前的功力,只有一次机会,千万不能出差错。”
许仙闻言却惊得说不出话来,蓦地抬头,瞠目结舌:“主子,您为了周小姐,要撕开时间裂缝,回到十一年前?”
万物都有法则,而时间却是所有法则中,最为高等的一种,想要穿越时空,实在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何况少黎现在身受重伤,连本体都灰飞烟灭了。
主子他……怎么会做到这份上?
许仙急得上前一步,一张娃娃脸皱在了一起:“这可不行啊!您重伤未愈,贸然撕开时空裂缝恐怕会伤上加伤,太冒险了。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您又何必……”
再说了,将来周小姐总是要……做这些不是徒劳吗?
少黎闻言,淡淡地看了他额角上狰狞的伤疤一眼,眼神冰冷,意味却再清楚不过。
片刻后,许仙垂头丧气地低下头:“是。”
事情好像,比他想象得更加糟糕,他甚至觉得他们最大的敌人可能不是龙神,而是这位傻乎乎、毫无心眼的周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