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2 / 2)
倒是范世子起了新的话头,“你和你三堂叔,真是一样的人。”“嗯?”
“冷心冷肺。”
宋瑜失笑,她头次听人这样说她,原先人人可都觉得她是一团火来着。“看来世子和我三堂叔交情匪浅。”
范世子瞪了她身后正在喝茶的年轻郎君一眼,当然,他没博得任何回望,不过他也毫不意外,只是气笑了,“看见了没,冷心冷肺,有什么交情。”
这话说出来倒像是泄愤的,宋瑜轻快地眨眨眼,总觉得有故事。
但不等她仔细去问,宫殿外的撞钟一声一声犹如波浪似的重重叠叠响了起来。
宴会,开始了。
号角吹响,礼乐演奏。
“有请各国使者进殿!”
各色各样的异族人装着奇装异服依次上殿,为今上献上寿诞礼物。
老虎、狮子之类的猛兽不足为奇。
夜明珠、东珠之类的珍宝堆满宫殿的一角。
黄金是最俗气的赠礼,因为单单这场寿诞的举办所花费的黄金就要不胜其数。
当然,也有进献美女的。
波斯人长长的卷发半遮半掩在红纱下,缀在腰侧铃铛叮叮当当,舞起来时就像一道旋风,充满了异域风情。草原游牧民族则要更为热烈,五颜六色裙摆散开来像一朵花,含笑的眼眸又纯又媚。
宋瑜敢打赌,接下来的一年,这种五颜六色的褶边裙摆恐怕会成为好多京城闺阁小姐的私藏,无它原因,实在是太漂亮了。
有老老实实进献的,也就有闹事的。
比如契丹使者,契丹和大谢一直是死对头。
契丹今年负责进献的使臣是他们的皇子,据说读了很多中原的书,学识渊博。
“早闻大谢是礼仪之邦,某有疑问不解,闻名而来,特来请教。”
这是宴会上,今上自然不会驳了使者的面子,况且大谢确实是以礼仪之邦自居,几千年传承做不得假,深厚的文化底蕴给了这位君主以及他座下子民绝对的文化自信,大谢出大儒。
文渊阁的大学士摸着胡子站了出来,“使者说吧。”
谁想契丹皇子只是瞟了他一眼,“您年纪大了,某怕您扛不住,换个青年才俊来吧。”
这就是近乎□□裸的挑衅了。
方才还莺歌燕舞觥筹交错的大殿瞬时静了下来。
年纪大了?扛不住?
文渊阁大学士活了好一遭,却从未见过如此无耻骄狂之徒,但他毕竟是见过大风浪的,直接道,“不知道使者是想问什么怕我这一把老骨头扛不住。”
契丹使者笑了笑,“老大人竟然这样说了,我就问问您,若是孝道与忠君悖行,择孝还是择忠?”
这是一个两难问题。
但是在大殿之上,当着今上的面,傻子都知道应该说什么。
文渊阁学士张口就答先忠后孝。
契丹皇子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老大人高义,某常闻知也行也,现在就有一个绝好的实践机会,我契丹愿意用千匹良马换得老大人双亲与妻女归契丹,不知道老大人是否愿意?”
宋瑜瞧着眼前僵持的一幕,心知契丹皇子恐怕是有备而来,连文渊阁大学士家中情况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这未免也太猖狂了些。
文渊阁大学士面上的神情差点维持不住,“使者可是认真的?”
契丹皇子大笑一声,“自然,那千匹良驹早已备好,只等老大人一声回复。”
谁都知道千匹良驹的重要性,打仗时除了兵器、士兵,最重要的就是战马,大谢与契丹的屡次交战中,因为战马缘故常常吃亏,若能得了契丹那千匹良驹,好好改进大谢马种,未来再次开战,说不定能发挥扭转乾坤的作用。
文渊阁大学士选也不是,不选也不是。他知道,自己的官僚生涯恐怕做到今天就结束了,帝王会猜疑他的不忠,而文臣则会质疑他的孝道。
而他拖着时间不回复,也是不行的。
“看来自称礼仪之邦的大谢也不能给出一个完美的回答。”
拖着时间不回复只是给了契丹一个踩了大谢面子的机会。
宋瑜觉得这个抉择实在有些残忍,契丹皇子几乎是给文渊阁大学士设了一个必折的套。如果是她,她也无法做出更好的选择了。
她看向大殿里的每个人,几乎每一个人都在沉思着如何破解。
只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今上,好似只在薄怒,另一个是她三堂叔,依旧是淡淡的神色,正在喝茶。
她轻轻拉了拉宋让的衣袖,低声问,“三堂叔,这该怎么解?选哪个好呢?”
“为什么一定要选?”宋让抬眼,“与其在别人给出的选择里做选,无论如何都得不到更好的结果,倒不如自己给出一个新的选项,比如,扣住眼前更有价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