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跟着我（上）（1 / 2）

龙颜盛怒,苏蓁捧着那份密报，递出也不是，收回也不是,只得厚着面皮,作死地拉回话题：

“边疆局势，瞬息万变，兴许迟一刻,便会折损成千上万的人命,一样是生死大事。”

话里沉稳大义,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难受至极。

她一开始的感觉，就是正确的。元重九不是那种为情皆可抛的人，他首先得坐稳江山社稷，镇住满朝文武，才能谈情说爱，吟风弄月。如果两者的冲突不可协调,那么,弃后者,而保前者。别看他一副任性妄为的暴君样，其实，那都是摸着朝臣与权贵们的底线在玩的，是在一条底线范围以内，极力地实现他的执拗与爱欲。

这是身在皇家的教养与技巧，也是执掌权柄者的规则与心术。很显然,他深谙此道。

他对她的好，那些许她的海誓山盟，灼灼言语，她相信，不假，然而，谁人能够自持，一辈子保持年少气盛，保持那种与全天下为敌的无畏勇气？

假以时日，等他把她睡够了，旁人把他逼急了，他对她的迷恋，以及对他自己的执拗，也许就淡了。

可不，如今，已经开始嫌她没能有孕了。

因为，子嗣绵延，是稳固皇位的第一要务。

所以，她不去踏入那后宫牢笼，退开一步，筑起心防，不去付出，是对的。

以上，便是苏蓁的想法。有理，有据，自有一番骄傲与骨气。

然而，花儿边上立着那人，却是另一种抓狂与愤怒：

“东市上的百草堂，说你的丫头小满，三天去抓一副藏红花，我道你为何每日都要抽空回家去一趟，原是赶着去喝这避子的汤药去了？”

“……”苏蓁心头惊了惊，少息便镇定下来，低头不答，算是默认。这件事情，她连母亲和弟弟都瞒着，如今，倒是被他耳尖探析到了。

“你就这么不乐意，给我生孩儿？”元重九两步冲了过来，捏住她的下颌，抬起她的脸，咬牙切齿质问她。

“愿意给陛下生孩儿的人，多的是。”苏蓁听见自己的声音，被捏得有些含糊不清，可那言语伤人之意，却是清晰无比。

多的是，你去找啊，你只要手指一勾，就有一大群。

元重九手上发狠，有种直想捏死她的冲动。捏到半途，却突然松手，改道去掐她的腰身，将那细细的腰肢掐得摇摇欲断时，又垂头下来，抵在她额上，不动了。

苏蓁极力稳在原处，垂睫盖目，大气不出，装个木头人。

那人似在平息心头怒气，良久，终于叹息了一句，有种凉凉的哀伤：

“苏莲心，你真是让我……伤透了心。”

说罢，一把放开她，再猛地抢过她手中的急报，拿着出殿去了。

“召内阁至御书房，议西北军事！”

听见他冲着门口的鹿鸣吩咐，已经换回了一副沉着处事的冷静面目。

苏蓁在那窗边站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拾起他随手扔在花丛中的玉壶，也去给那些花儿浇水。

她心里想，伤透了心，最好，以后就不要来找她了吧，忘了她这个小气之人，找些贤良淑德的妃嫔，生一大群儿孙绕膝，做个正常的盛世君主，看万里山河，握日月旋转，多好。

想着他该有的好，又抬袖抹了一把泪。

思及自己的悲。

她本来，好爱好爱他，却不知，为何就钻到这死胡同里头来了。像一只刺猬，长出些尖刺，本来是想把自己保护，却不小心，把他给戳伤。

看着那些被浇得湿透的花儿，亦如自己的心境写照，更是潸然泪下，与花对泣。

∝

那场御书房议事，从下午一直持续到夜里。

第二日的大朝会，又从清晨持续到中午。

每每久议不散，定是皇帝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让恪守规矩的群臣，难以接受。

这次也不例外，十万凉国人南下，围住边疆重镇，并沿着疆线烧杀抢掠，部分地方深入腹地两三百里，整个西线告急，于是，皇帝陛下拍了拍那份十万火急的军报，说，他要御驾亲征。

满朝文武都急了，纷纷大喊使不得，并将这国君不可轻易涉险的道理，洋洋洒洒，左右旁证，说了个遍。

皇帝也很通情达理，又说，不去也行，只要众爱卿找出一个比朕更合适挂帅出征的人来。

群臣便憋得满脸抽搐。

曾经，大兴朝以武伐四方，最不缺的，就是名将。然而，太平盛世已有二十余年，早年那些跟随宣和帝开疆扩土的威武大将军们，都已垂垂老矣，年轻一代，又缺历练，导致青黄不接。要寻出一个比皇帝更能打仗的，好像还真是有些难。

牧言牧大将军，倒可以算是一个，可是，如今被围在西北重镇里的，等着援救的，不就是他吗？

于是，大兴的臣子们，再一次被倔强的皇帝蛮横地说服，眼睁睁看着他把出征当成儿戏，意气风发地挥着长鞭，把十万好逸恶劳多年的京畿军，驱赶着，浩浩荡荡开赴边疆。

有些爱操心的臣子们，甚至开始未雨绸缪，在心底暗自思量，若是战事继续恶化，该如何救急？若是兵败，该如何善后？若是谈和，要找谁去谈？最严重的后果，说句大逆不道的，若是那个不爱惜自己的皇帝陛下真有个三长两短，下一个继位者，该是谁？还有这头，那个数十年不涉政事的太皇太后，突然出来替孙儿听政，到底镇得住不？……

苏蓁就是在这样的一片帝都疑云中，被强行拖上马车，跟着元重九上了战场。真的是被强行拖上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