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殿上欢(下)(2 / 2)
可不是去幽会么?跟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的鹿鸣,在心中腹诽。
到了紫云宫,却没见着苏蓁回来,牧言底下的几个侍卫倒是来过了,说是苏大人在坊间寻了些陛下爱看的书册,让他们先送到这里来,她带着牧大人,上琼英公主府上坐一坐,晚些时候回来。
皇帝听了,心想有牧言跟着,无妨,琼英公主那里么,随她去。
又命人将书匣子外边那包缠得严实的锦布拆了,打开来看,里头整整齐齐,全是圣贤书,毂梁传,公羊传,看着眼熟得很,再一翻开,不觉莞尔,好家伙,全部是春秋的皮囊,春.宫的内里。
原来是满当当的一摞辟火图册子,皆出自名家之手,工笔重彩,栩栩如生。
这难道就是他的生辰礼?还是说开胃菜?
越思越觉得有趣,元重九便屏退了内侍,独自在琉璃殿中待着,寻了个窗前软榻,侧靠着翻画册子。一边翻看,一边想着,等下要这个姿势,那个姿势,还有那个,那个,统统都要……
看得兴起,就寻思这人怎么还没回来,又见天色已暗,宫门也快下锁了,才隐隐有些慌神,赶紧传鹿鸣去找人。
鹿鸣出去转了少息,就带着牧言回来了。
元重九站在殿前廊下,借着刚刚点上的宫灯光亮,去看牧言的脸,似乎比平时更黑些,且那人行到庭中阶下,就利索曲身,单膝跪下,一副要杀要剐都认下的死人像。
元重九就在心里暗叫不好。
再听牧言言简意赅地禀报:
“跟丢了……”
皇帝的心里,就像秤砣落水一般,“咚”地一声,坠下去,翻起层层浪。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这会儿才算彻底明白,她白日里说的“想出去走一走”是何意了。
他其实早有预感,觉得抓不住她,所以才会用那种卑鄙的办法,让她在这紫云宫里睡上十日,所以才会在她想要出去走一走时,派人跟着她,甚至叮嘱牧言把人好生看紧。
殊不知,看得越紧,却越是看不住。
她就像那山中清泉,他想要握紧掌心,把她牢牢地抓在手里,她却会从他的指缝间溜走。
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放手。
元重九心中,有种前所未有的难受,又空,又堵,呼吸都有些紧促。
阶下的牧言,还在很认真地给他讲述事情的经过,说是一直都没离开视线的,苏蓁进了公主府,就和琼英公主黏在一起,她们在闺阁里聊天,他就在窗下蹲着,她们要去茅房,他也在门口守着,而且也很小心,她们端茶来引诱他,他不敢喝,拿糕点来腐蚀他,他也抗住了,反正,没有沾过琼英公主府上一滴水,一口食,直到成功地,守到苏蓁起身告辞,打道回宫。
就是临走时,都出了朱门,苏蓁上了马车,他却被琼英公主突然叫住,说了几句话。琼英公主捧着微微凸起的小腹,说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孩子是他的,问他怎么办。他震惊得七荤八素,云里雾里挣扎了好半天,才醒过神来,再回头看马车里,就找不着苏蓁人了。
元重九本是听得恍惚,可临到末了,却又听出另一段曲折来,便敛了心神,两步下阶,一拳打在牧言身上:
“三月的身孕?你行啊?”
说得牧言无地自容,更觉得自己罪该万死,恨不得就地挖个洞,钻进去。
“你去告诉朕的皇姐,朕允了你,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皇帝的声音里,还是带些调侃,却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知道,牧言话里带话地,一通自责,就是在求他了。求他,他就应吧。
至于牧言的失职,他没有责罚。
他也不准备迁怒任何人。
只是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闪远些,自己一个人转身进了琉璃殿,继续翻那些画册子去了。
翻了两页,觉得室中昏暗,心里阴沉得难受,便让鹿鸣来,点上一大堆灯烛,把整个宫室照得熠熠生辉。
耀眼强光之下,又觉得刺眼心烦,还是倍感……孤单。
这才登基做皇帝的第一天,他就尝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
绵延三千宫室,纵横万里山河,独有他一人空守的感觉。
然后,新皇陛下就捧着脸,无声地哭了。
他本来,除了那颠龙倒凤的念想,格外还有很多话想与她说的,想好好地与她讲一讲,讲一讲他的母亲,讲一讲这紫云宫的来历,讲一讲他的小时候,还想讲一讲,他是如何在梦里肖想,然后,求她,跟他日夜相伴,共度一生。
可是,她却倔得要命,一点儿机会都不给他。
他大约也知道,她是不想为难自己,也不想为难他。
所以,他还是觉得她小看了他,小看了他的情意,小看了他的执拗与决心。
不过他也不恼,只在心里种下一个执念:上天入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找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我要怎么做,她才能回来?
作者:苏苏好为人师。你就可劲折腾吧,她看不下去了,自然就要回来教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