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055 浮生别(终)(1 / 2)
一路狂奔,握着缰绳的手遏制不住的发抖。
远远的看到地上隆起一个人形,裹着白布。
我全身的力气仿佛在这一刻抽丝剥茧,半分不留。
手脚并用,失色意急的从还未停稳的马上摔下来,身上有着火辣辣的擦疼,可是已经感受不到任何。
这一刻,我的世界,天旋地转。
颓然跪地。
眼中之意,只剩灰败。
身后的侍卫也赶到了,远远的划分开一个区域,却无人敢上前。
……
“怎么可能……”
我喃喃自语。
“逐虹,你骗我。”
我冷眼看着那块刺目的白。
摘胆剜心。
“你说过的,你随时都在的!”
我朝着地上盖着的白布嘶吼。
痛不欲生。
“我要逐虹。”
一字一顿,血泪盈襟。
“你起来,好不好?”
低声轻哄,喃语哀求。
“不,不……”我摇头否认了之前所有的说法。
又哭又笑道:“我不信。逐虹,你会恶作剧了。”
“出来!!!!”这里早已被清场,我朝着一片空地撕心裂肺的喊叫着,“出来啊!!!!”
我不管不顾的恶狠狠的说,“你得逞了!目的达到了!所以现在恶作剧该停了啊!”
“你变坏了,你竟敢捉弄郡主!”我伤极,又怒极。
可我为何迟迟不敢掀开那层布。
明明就是咫尺之距。
用力过度,嗓子瞬间劈掉,变得沙哑。
“你还想不想嫁人了……”我威胁到。
“想的话,就快点出来,不要逗弄我了。”
“我受不住。”
我无力的用双手掩住面,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我真的受不住……”
起风了。
一股一股的从我心上的洞贯穿过去。
凉,疼。
我伸手猛地将面前的白布一把掀开。
面前的女尸,惨白着脸,衣裳尽湿。
“郡主!”身后有着惊呼声。
我不顾身份的趴在冷冰冰的女尸上面,企图可以用自己来温暖。
“逐虹。”我木然开口。
“本郡主。”泪水横流下来。
“命令你。”
“只许笑。”
“不准哭。”
这一次,再也没有笑靥告诉我——遵命。
——
徽宗三十三年。
这一年,第一首辅伏城揭举祁王盛亦亭及其多位手下多年枉法谋私,且于私下行巫蛊之术,证据确凿。即日起着令软禁于祁王府,终身不得出门。
祁王到底做了没有,做了多少,无人知晓。
但人人都知道,自此,将会是首辅的时代。自伏城出现在幕僚之册,整个盛朝都进入了一个极速发展辉煌的速度。
大刀阔斧的改革,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好一个太平盛世。
皇权下移,其出色的预见能力和执行解决力,让整个辅相团乃至所有幕僚都离不开首辅。
所谓权势滔天,只手可遮,莫过于此。
而当年曾人人称道的京城公子傅中衍,于一年前迎娶尚书小姐姜迎萱,十里红妆,并蒂良缘,结为秦晋之好。
至于贵门圈中曾最负盛名的第一郡主,则落到一个人人惋惜叹哉的结局。
京城从来不缺人云亦云的趣闻。
两年前,清微长郡主自婢女横死之后,就患上了严重的心疾,精神也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与以往判若两人。曾经有多少名门贵子为求清微长郡主青睐,如今就有多避之不及,祁王府门可罗雀。
就连傅家公子也受不了,与之退婚。这才成就了同迎萱夫人的一段佳话。
温润如祁王,丧妻之后再也未娶,更无妾室通房。却无力接受自己唯一的嫡女一生缠绵床榻,为心疾所困。
祁王广招天下遍寻名医,却依旧毫无起色。
不惜动用违禁巫术,已然魔怔。
祁王府,就此陨落。
这些故事,有几分真,几分假,我最为清楚不过。
父王徇私枉法是假,我缠绵床榻是真。
如今的伏城,再也不是幼时会给我带兔子灯笼的男孩,亦不是需要以化名夺取功名的少年。
他是第一首辅。
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不知何时,连皇叔都奈何不了他。
我看中的人,果然是人上人。
捏造起证据来,毫不拖泥带水,亦半点不念旧情。
一生软禁。
父王得知时,在书房独坐了一整日。
我让春华扶着我过去。
到了之后,却相望无言。
父王和我都知道伏城为什么拿到实权之后第一个要找父王开刀。他恨祁王府,他恨天家。
伏城一直以为天家容不下伏屠。
这个秘密,他永远不会知道。
皇叔是为了盛朝安宁,父王则为了伏屠,而我为了伏城。
父王闭着眼,疲惫极了,他说:“清葵,是父王对不住你。”我的小字,自母妃去世之后,这是父王第一次重新这么唤我。
我轻轻一笑,“父王,都是两意自己选的。”
两年前,逐虹意外溺亡。
由于急火攻心,我一口心血未提上来,差点当场猝死。被救之后,也终日抑郁不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瘦。到了后来,我看见食物便难以下咽的呕吐。
父王从御医诊脉之中知晓我曾经落过一子。
他亦只是默默的在我窗口站了一整晚。
那个眼神,让我心疼到难以复加。
话到喉间,又咽了回去,我无话可说。早从一开始,我便知道,此生唯一的劫数,就是伏城。
逃,是逃不掉的。
唯有迎难而上,百折不回——
最后头破血流,万劫不复。
那段时日,傅中衍每日都来看望我。直到我闭门再也不见,书信一封决绝送与。
在信里,我告诉他,我从未对傅中衍这三个字动过任何感情,曾经当他为好友,也只是因为还有利用价值罢了。最后我告诉他,姜迎萱一直在等他,希望他不要辜负一个真正的好姑娘。
我同迎萱,早便绝交了。
可我知道,她从未放下过傅中衍。
往事如烟云,散去之后,我却只记得曾经一起愉快的模样。
我真心祝愿迎萱可以得到想要的幸福。这几年,我过的好辛苦,希望迎萱不会。
信送出之后,傅中衍果然再未来找过我,应当是终于明白我的不值当了吧。
一年前,他同姜迎萱的佳事,传遍整个京城,我感到欣慰极了。
而我永远不会知道的是——
傅中衍收到信之后,翻来覆去的看了无数遍,最后轻轻拿烛火点燃了纸张,看着摇曳的火光闪烁吞噬,他露出了招牌般温和的笑,低声自语:“若这是你想要的。”
……
春华敲了敲门,我从思绪中抽回,看向门口。
“进来吧。”
她乖巧的推开门,两手交叠于腹上,低下头恭敬的说:“郡主,新的御医来了。”
我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说来好笑,我现在并不在我的郡主院。
而是在曾经的太史府,如今的首辅这儿。
原本父王是要进宗人府度过余生的,一月之前,听闻这个消息的傍晚,我强撑着让春华带我去了首辅府,于府门前,跪了一整夜。
直到我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醒来时,入目的是伏城来不及收回的眼神。
那里面夹杂着许多复杂的感情。
我一时有些恍惚,再想定睛看时,已经什么都没了。
“我在哪儿?”脑袋不清不楚,我问。
“首辅府。”
刚醒来,整个人疲惫又软弱。
我们一时无言,伏城却仿若忍不住似的,问我:“你为他曾小产过?”
我一愣。
揉弄额心的手顿住,呆呆的看他。
也对,肯定有御医来看过了,怎会诊不出我曾经落过一子的事。
伏城冷若冰霜的说,“而他一年前还去迎娶尚书女儿?所以你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样子?”
我张着嘴巴。
不知如何回应。
简直离谱……
我摇了摇头,“我不是……”伏城打断我说,“我会让他给你个交代。”
“药在床头,记得喝下。”说罢,伏城转身想走。
我抓住他的衣裳,问他。
“怎么样才可以放过我父王?”
伏城回头看着我拉他的,我倔强的不肯放。
“留在我这。”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明日祁王便可以留在祁王府,余生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