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14 沧州行(8)(1 / 2)
这天,秦明尚从邻城出诊回来,便见整个秦府乱成一锅,来往的小厮奴婢无一不匆忙朝着一处忙碌,他的眼瞳微缩,大步上前去了别院。
“这是怎么了!”一进昭素的房间,便看见躺在床上的人儿脸色如纸一样苍白无力,他心下一惊。
“我苦命的昭儿啊。”秦母坐在一边以泪拭面,断断续续道,“老爷你昨日一走,昭儿便晕了,这两日高烧不退,城中的大夫被我请了个遍儿,都…都说…”她说不下去了。
秦明尚浑身一震,生生倒退了一步。他这一生见过的生死何其无数,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佯装镇定的说,“不…不会…上天有好生之德。”他欲上前,替女儿把脉查看。
秦母已然失去清明,竟带了恨似的说,“什么好生之德,还不是要逼死我们吗?!你这些年来看了多少病人,积的福缘还不够让我们昭儿活过及笄的。”
秦明尚刚把上脉,听得这话一下子皱眉看着她,道,“夫人慎言!”
秦母抽噎了一下,眼神哀泣,“是我失言了。”她疲惫的转移了话题,“金玲那丫头去华怡山寻神草百根,拦也拦不住。”
秦明尚诧异,“那山上都是穷凶极恶的匪徒,她一人上山岂不胡闹?”
秦母苦笑,当时病急乱投医,金玲昏头了,她也跟着昏头,只劝了几句就放人走了。
脉象无序,时缓时急,瞳孔发散无力,毫无意志,连药都灌不进去。
秦明尚怔愣着坐在床榻旁,烦恼三千不止,他见过的疑难杂症无数,此刻却一点办法都想不出。
良久,他从怀中拿出一颗珠子,好似在哄两三岁的孩童一样,对着床上的女子轻声道,“昭儿你睁眼看看,你不是最喜欢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吗。我回道时无意中偶得,这珠身带白光,拿在手上温热发暖。你不想瞧瞧吗……”
房中只剩他一人的自言自语,偶有秦母不时的抽泣声,或是小厮于外慌忙的脚步。
手颓然放下,小珠也从掌中滑落,不知掉到了床榻的哪边,他也懒得去管。
只兀自站了起来,自语道,“一定还有办法的,我这便…这便去翻翻古书…对……”
婢女也上前掺着秦母,道,“夫人,歇息下吧,您一夜未合眼了。”
秦母恍惚的跟着出去。
这本!这本无用!那本呢!疑难杂症记载的这么多,偏生少了他想知道的那一种!不可能——
秦明尚在书房中疯了似的翻阅,再也不似翩翩秦家神医之名。
良久,小厮小心的询问是否用晚膳,打断了他一下午的疯魔。
秦明尚愣神的看着手中的书,良久苦笑一声,笑自己的痴傻。
再过三月,昭儿就及笄了……钻研十几年的病,却打不破苟寅一个预知……剩下的日子,就让昭儿痛快的走吧。
这个从少年就意气风发到如今的神医,终于败下阵来,脸色竟有灰败之意,眸中亦如一潭死水。
他未回小厮话,只是缓缓站了起来,摆了摆手。
他要再去多看看他的宝贝昭儿……
只是……
“爹。”熟悉的嗓音。
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红润光泽的少女,他多久不曾见了?
他呆住。
“昭……儿?”
是梦吗。
秦昭素立于桌旁,眸中柔色不止,“爹,你回来了啊。”
秦明尚赶紧招她坐下,然后才问,“你觉得身子如何?”
秦昭素一头雾水,“只觉大梦一场,醒来又喝了点茶水,好似许久不曾如此精神了。怎么了?”她丝毫不知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还以为只是例常的询问。
秦明尚缓缓陷入沉思。
不对,一定漏掉了什么,到底是什么——
他发问道,“你是如何醒来的?有什么旁的感觉吗?一定要详细道来。”像一个快溺死的人看到了唯一的稻草,拼了命发了狠也一定要抓住。
秦昭素见父亲如此认真肃穆,便也细想了起来,才道,“睡梦中本来极冷,后来恍惚似是感觉周边一下子温暖极了,眼前越来越亮,就醒了。”
秦明尚突然一下子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急急的接下去,“珠子!你可有看到什么珠子在你的床榻?”
秦昭素一愣,伸出左手,掌心向上张开,正有一颗明珠在她掌心,她道,“这珠醒来便在我手里了,我倒也还一直捏着,霎是安心。”
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道,“走!昭儿,我们去找寅天师,快去。”
…
苟寅算了半天,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们。
秦明尚紧抿着唇,大掌微微发颤。
秦昭素于一边静待,其实这些年她早已做好了准备,连遗书都备着。但是仍听从父母之言吃那苦药泡那痛的发昏的药池,只是不想让他们失去希冀。
苟寅沉着神色半天未吭声,秦明尚也不催,眼中透着微弱的希望看着苟寅。
他一生救了无数的人,却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年幼的女儿因病痛离世,教他如何安心。
苟寅此时却是在承受着内心的纠结交集。
末了,他缓缓道,“末下年前的一场瘟疫,是秦神医救了半城百姓。也罢也罢。”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抬眸看着秦明尚,认真道,“我亦无法知晓此珠的来历和功效。但它绝非池中物,刚刚窥得一点天机,若得此宝相助,凡人可逆天改命百岁无忧。”又叹口气,“此后,你们便不要长留此地了。”
言罢,他摆摆手,收拾摊子赶他们走。
此时,秦明尚的心思还全在他的前半句里。
回了秦府,一家人都喜笑颜开,只道苍天有眼——
秦昭素听进了后半句,回来后欲让婢女收拾衣物,秦明尚道,“不急于一时,过个三天我们再找去处吧。好歹,也得等你那大侍女金玲回来。”
秦昭素日后,往往悔恨自己何不再坚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