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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瓜和孔雀成为了好朋友,并朝着各自的梦想努力。
然而,天不遂人愿。
孔雀的亲娘养不活他,跟人跑了,那情夫嫌恶他吃多了粮,喝多了水,天天恶毒地咒骂他“孽种”,最后觉着实在碍手碍脚,瞒着他亲娘,把人毒打了一顿,扔到了传说有豺狼虎豹的山里。
冬瓜找不见人,徒步走了二十里山路,把他救了回来。
两个人坐在山岗上,沉默了许久,直到虚弱的孔雀扒开衣服,露出浑身的青紫,指着左心口,平静地说:“有一次他按着我往桌沿上磕,肋骨断了,木屑扎到肉里,如果不是我的心比别人歪了两寸,说不定我就死了。”
“不然你跟我回家吧。”冬瓜目不忍视,十分同情。
孔雀看了他一眼,笑容里多了一分暖意,可嘴上的话却很冷:“你们家养不了两个孩子,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不用来救我。”
“你还要回去?”冬瓜惊了一跳。
孔雀摇头,往山外走,冬瓜极尽挽留,才留下他养伤。
好容易伤养好了,可人却想走也走不了,不只是他,还有冬瓜一家。燕国皇帝慕容儁迁都邺城,在王宫大肆修建铜雀台,因为陈兵边塞,以伺机图谋秦国和晋国,因而国内匠人频缺,底下很抓了些良民充数,其中便有孔雀和冬瓜一家。
冬瓜娘本就有病,那个冬天都没熬过,便一命呜呼,不久,他爹也累死在了垒石台下,只有两个年轻小子,还在勉强忍耐。
直到转机出现——
体弱的孔雀因为面相姣好,被监工粗暴的抓走,强迫换上女装,涂脂抹粉,肆意折辱。冬瓜愤怒,去救他,两人失手杀了监工,连夜出逃。夜间宵禁出不了城,便咬牙,从护城河水下涵洞游出去。
人没淹死,但冬月间差点被冻成冰坨。
冬瓜像野狗一样瘫在草皮上,大口喘着热气,孔雀拼命去拽他,却拖不动,最后在他身侧躺下,将手背搭在额头。
冷风吹来,两个人都打了个寒噤,可浑身就像僵在泥水里,动弹不得。
冬瓜盯着天空,轻声说:“我杀了人,当不成好人了。”
孔雀嗤笑一声,附和着:“我一条贱命,绝成不了英雄。”意识到生命的卑小后,他慢慢的闭上眼睛,将手搁在心口,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随之平静,那一刻,他觉得一切就该这般草草收场。
但他偏偏摸到了心口的雀翎,就像在莽莽雪原上,有人放了一把火。
“不,我们不能死在这里,真他娘的不甘心!”孔雀猛地坐了起来,俯下身子使劲揉搓冬瓜的手脚给他取暖,还将他脑袋摇来晃去,叫他不能睡去。
等冬瓜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两人相携逃往山中,约定三年五载避避风头。可天不遂人愿,冬瓜高烧不退,孔雀冒险找药,两人阴差阳错失散在太行山中。
再后来,流浪的孔雀被黄雀捡走,而冬瓜被猎户施救后,流落到一个燕国汉官手底下当厨子。
那是孔雀跟着黄雀见识的第一场杀戮,也是老天安排的重逢。那一天,贪食的官老爷招了他这位掌勺煮宵夜,冬瓜亲自把东西呈到书房时,黄雀从天而降,身前的人身首异处。
血溅到脸上,冬瓜砸了手头盘碗,发出了不该发出的响动,黄雀要杀他灭口,却被赶来的孔雀制止。
孔雀见他安然无事,很是欣喜激动,黄雀留他二人在屋中说话,径自出门,把赶来查看的小厮丫鬟通通灭了口。
冬瓜看见横呈的尸首,浑身都在发抖,他不喜欢黄雀,觉得孔雀跟着他戾气深重,最后定然会万劫不复。
冬瓜听见孔雀对着死人啐了一口,骂了一句“狗官活该”,可是,在他的眼中,这个人虽然替慕容氏做事,但着实算不上大奸大恶之人,不然也不会冒险收留他这样有前科的人,就算伏低做小苟且偷生,但也罪不至死。
他是在坊间客栈长大,见的人多了,知道世道艰难。
若是冬瓜独活,必然会被洗不清的嫌疑波及,因而孔雀劝他跟自己一同离开。
起初他不愿意,千秋殿是个什么东西虽闻所未闻,但就黄雀行事作风,以及行凶杀人的买卖,便让他颇为不喜。可不走,又确实无处可去,权衡再三,冬瓜决意跟随,想着或许能把孔雀劝回正途。
他心中还装着“做好人”的夙愿,只是不知,孔雀还会否有当年的英雄梦。
冬瓜住进了兰苑,但按规矩,他不能跟随黄雀,只能重新找了一位“师父”,但他这个身材走样,四肢不勤,只会烹饪的庖厨,没人肯收,最后还是一个最不入流的杀手勉强留下了他。
这个杀手和他一样,走投无路流落至此,做起事来先问自己的原则,所以挑三拣四,穷得叮当响。
在兰苑的日子,冬瓜想尽一切方法,想将孔雀劝回正途,但那个时候,在遇到黄雀之前,被当作奴隶倒卖而吃尽苦头的孔雀已经变了,为了出头,他一边勤于练武,一边出谋划策,无所不用其极,不问缘由,杀各种各样的人,无论好坏,直到黄雀死去。
因为几次阻拦,孔雀对冬瓜的态度越来越差,他看不起这个死胖子自以为是的处世哲学,蔑视他的迂腐,两个人终于渐行渐远。
冬瓜无计可施,他每天苦思,既然软的不吃,那便只能给他当头棒喝,才能让他重新正视自己,于是他开始努力,努力想打压孔雀的锋芒。
可是在孔雀看来,死胖子做的一切都是耀武扬威,顶着他那狗屁不通的准则,在向自己耀武扬威!
从那以后,再没有贾家村共患难的朋友,只有两个无心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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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投奔胡人的人,都该死!”孔雀双目充血,一瞬间多年的仇恨在心中不断放大,大到他难以控制自己的行动,他握着银匕,狠狠扎进了冬瓜左肩琵琶骨。
冬瓜肥硕的身子一顿抽搐,最后瘫在白玉阑干上,目光死死盯着殿中摇曳的烛火,伸出染血的手去拉拽孔雀的衣袍,像极了多年前他们第一次奋起反抗而杀人的模样:“你不能杀他,他是个好人!当年燕凤拒不受聘,代王威胁屠城,他是被代郡的人亲自送到拓跋什翼犍面前的!难道这也是他的错?”
孔雀垂眸,冷漠地瞧了他一眼,挥刀砍在冬瓜的手臂上:“那又如何?只要杀了他,我就可以离开兰苑,我能接到更好的任务,赚到更多的钱。”虽然,死得也更快,但就像他说的,不过四字,那又如何?
布帛撕裂,冬瓜重重摔在地上,绝望地看他走进殿中。他本想再救他一回,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