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1 / 2)
从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回忆起姬洛离开后的日子,慕容琇三番屡次明示暗示,然而施佛槿当真如个呆子一般,将此情视若无睹。小郡主任性妄为,做事从来横冲直撞,只凭心意,可和尚却心如明镜,且不说两族有别,现南北局势紧张,就说两人的身份,那也是天差地别。
在洛阳接到王府家书后,慕容琇本想邀施佛槿同她一块儿北上,然而施佛槿婉拒,令慕容琇伤心万分,再加上还有个段艾暗里作梗,于是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十月末,邺城反常地连着下了七日的雨。
慕容琇困在王府不得出,每日闲得不是同哥哥们斗嘴,便是去王妃处请安吃茶,等夜深人静后,再逐一暗查。
太原王病故后,她离家数月之久,府内事务不清,不敢贸然拿朱钗询问,只能旁敲侧击寻慕容氏图腾,偶然间在府后一处僻远的院落发现一檐铃雕刻有半面类似之物。
慕容琇屏退侍从,良夜独自徒步至此,听院内传来几声晋语清歌,推门而入,一名两鬓华发的嬷嬷正在洒扫。
嬷嬷眼神不好,乍见她痴立于院中,扔下笤帚一步一踽走过去,喊道:“夫人,是你回来了吗?”
“夫人?”慕容琇甚为疑惑,这院落不起眼,她从小得宠,在府中横行,却极少到这里来,对这嬷嬷更是极为脸生。
近了,那嬷嬷听她开口清脆,才瞧清是位年龄不过双十的女子,虽身着短打,却衣容华贵,想来定是府中身份尊贵之人。再细看那面容,嬷嬷扑通跪地,悲喜交加:“小郡主?你是……你是小郡主?”
慕容琇被她夸张的模样吓了一跳,嘴角一挽,扬鞭问道:“你识得我?以前怎么从没见过你,我且问你,这间屋子住的是谁?”
“这屋子……”嬷嬷摸了一把眼泪,啜泣道:“住的……住的……”
“你快说呀!”慕容琇看她哭哭啼啼有几分不耐。
嬷嬷终于捋顺舌头,道出要点:“住的乃是小郡主你的生母啊!”
“我娘?”慕容琇也是一怔。
天边忽然起了一声惊雷,夜里风起,积雨的黑云滚过,沉沉压在人头顶。慕容琇忽然想起往事——
很小的时候,慕容琇便知道王妃贵为王妃,却不是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她时时询问乳母,可乳母是她出生后才拨调来的新人,因而一问三不知;她问及王妃,王妃也三缄其口;最后没有法子,她便央求父王,父王却告诉她,她的母亲生她时逝世。
慕容琇素来敬重父亲,不想触及他的伤心事,从此后便闭口不谈。
有一年新年,她随太原王府众人去宫中赴宴,夜宴回来,见人人父母亲,兄弟爱,心中难免酸楚,便一人偷跑到这里,于屋前痛哭。
慕容恪遍寻不至追到这里,见她泪眼花花,心中大恸,以后下令封院,只留下一老仆洒扫,而给府中其余人传令,暗地里不许郡主再去,但凡慕容琇行向府后,便会有侍卫仆从将她支走,渐渐地,慕容琇也忘了那夜的悲痛,不记得偌大的王府还有这么一处院子。
“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静。”慕容琇打发了那老仆,一人站在亭廊下,望着那间幽闭的屋子发呆。
大雨倾盆而下,她从怀中拿出那支宝钗翻看,心中暗想:莫非这是娘留下来的东西?
想到这里,慕容琇心中一时百味陈杂。
慕容恪虽是一阶武夫,南征北战勇冠四方,但也极为重礼制,慕容琇虽然刁蛮任性,但该有的礼数一点也不少,她虽未见过生母,但毕竟同血脉相连,于是拿着那钗子就地对着屋殿遥遥一拜,口中叹道:“阿娘,九泉之下,你是否与父王团聚了呢?”
说完,慕容琇不再迟疑,起身奔向屋中继续寻找线索,然而她脚步刚掠出亭廊,忽有一枚石子从上打下,正好阻住她的步伐。
“谁?”
暗处有人浅笑,是位女子的声音:“祭拜乃是为死人,活人便算了吧。”
慕容琇左右不见人影,心中又惊又怒,喝道:“何人敢闯我太原王府?”
“借你手中朱钗一用。”那声音如在耳侧,慕容琇忙小退一步,去拔腰间的银铃长鞭,然而手刚按在鞭柄上,胳膊却被两指按住。
一人如风从慕容琇身边掠过,出手分寸极佳,眨眼那朱钗便已到手。慕容琇拼死要将东西抢回,那人自然不让,交手几招又似乎不愿伤及她,遂扭头便走,“收着性子,少多管闲事。”
慕容琇得空,取鞭扬手要追,那人轻功了得,屋瓦间一掠躲开,手中银光一闪,逼得慕容琇翻手用掌风扫开。
再回头时,那抹白影已从太原王府消失。
听到动静的嬷嬷跑出来查看,只瞧见慕容琇脸色惨白,盯着地上的一排银针发呆,忙问道:“郡主,发生了什么事?刚才我听见打斗声,可是府中来了刺客!阿奴这就去叫人!”
慕容琇一把按住她:“此事不要声张,今夜你就当我没有来过此地。”
那老仆忠心耿耿,瞧慕容琇一脸严肃便闭了嘴,将院中残状稍稍收拾了一番,回屋熄灯。慕容琇走出这方僻静的院子,一路奔会了自己的住处,等到确定无人才将湿透的衣服解下,而里衣中缝制了一个暗包,那里面装着一物,正是方才被抢走的钗子。
回邺城前,慕容琇为了以防万一,托施佛槿找人仿制了一支假的。
而此时洛河飞针现身,慕容琇一刻也坐不住了,次日,她偷偷收拾细软,趁夜逃出了太原王府,趁‘洛河飞针’短时间内还没回过神,快马一路往西行。
院中交手前那女人的话让慕容琇耿耿于怀,她不由将所有事情串了一遍,脑中忽然清明——“父王临终遗言,若我心中不得解便向西行去寻一人,可我随车队出敦煌却并没有找到,当时以为是个无关紧要之人,如今想来,莫不是阿娘?但阿娘的簪子为何会出现在白门?‘洛河飞针’又为何要夺它?若阿娘没死,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