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1 / 2)
云秋的发烧,来得快去的也?快。他身体差,倒不是说小病不断的这种差,反而云秋一直以来都不怎么?生病。但是一生病,必然要?伤筋动骨,身体抵抗力太差,底子不行,感冒一次反复发烧感染,为此住院都有可能?。
医务室的床很硬,而且不知道多少人躺过?了,云秋尽管还没醒,但是那一点儿小小的洁癖又开始作祟,不舒服的感觉也?让他想要?回到小浴缸里?。他在梦里?的小浴缸中泡了个澡,觉得舒服了,这才慢腾腾地把注意力放在外界上来。
黑甜的梦境中,云秋只觉得手?背疼,连带着?流向手?肘那一片的肌肤都带着?轻微的撕裂感,仿佛细小的冰晶在里?面冷冻成形,冷得他骨头疼。然而很快,他感觉到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贴了过?来,很大很温暖,是一个人的手?。
有人用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为他捂热那一片因为输液而变得冰凉的肌肤,缓解了他的疼痛。不知道为什么?,这双手?让云秋感到很安宁,没有来由的觉得这双手?的主?人是可以信任的。
云秋以他现在迟缓的思维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是温存锐,于?是小声说:“大熊,我们是一起被绑架了吗?我可不可以睁眼睛了?”
他记得他刚刚还在听?讲座,并且在睡梦中提前把这件事情完善了——云秋拼接了一下以前听?课的经历,糊里?糊涂地认为自己已经听?完了讲座了,还记得内容是一些关于?色彩表达的理?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来,还是在打针。
可是他的大熊没有回答他。那双手?只是安静地放在他手?腕上,没什么?动作,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云秋想要?再叫一叫他,批评一下这只大熊的不专心,可是刚刚片刻的清醒立刻又被药物带来的困意所?遮掩了,几秒后,他又再次昏睡了过?去,并且在睡梦里?以为自己正在十万火急地藏起半包薯片。不知道为什么?,家?里?所?有的缝隙都被一种粉红色的粘稠塑料泡沫堵住了,而萧问水的脚步声已经到了房间外面,即将发现他在家?里?不停他的话偷吃零食,并且掉了一地的薯片渣子的事情。
他肯定会讨厌他了,说不定还会骂他。云秋想,突然又想起来,自己好像已经跟他离婚了,好像是不需要?再藏薯片的。
这个事实让他有一点微微的怅然,还有难过?。
这个梦做完,云秋醒了过?来。
关着?窗户的医疗室里?很昏沉,只有一角阳光透过?百褶窗照在冰凉光洁的地面上。云秋睁开眼,看?见了悬在头顶的吊瓶,里?面的药液还剩半瓶,明晃晃地晃荡着?一溜儿光影,令人目眩神迷。
他躺在那里?呆呆盯了两三?秒,这才发现吊瓶外还框着?一个加温装置。睡梦中的那双手?已经消失了。
他揉了揉眼睛,慢慢认了出来,这是学校的医务室。他以前来过?几次,拿感冒药来的。但是他还是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突然跑到了这里?来,云秋四下看?了看?,视线迷迷糊糊的没有看?到人,认定自己一定是像电视剧里?面一样失忆了——于?是自己低下头,拔了输液针,当即就要?往外面走,想要?找个人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自己不会拔输液针,输液的那只手?软着?没有力气,他没压住血管,抽针的一瞬间,药液带着?血珠子一并溅了出来,云秋手?忙脚乱地到处找纸,想要?压住手?上开始汩汩冒血的针孔,正想要?蹲下去的时候,他背后的暗处忽而有个人影动了动,俯身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一张压缩手?帕展开在了他手?背上。
云秋吓得一个激灵,紧跟着?,他无比熟悉的信息素气息就涌了上来,眼前的光线也?被挡住了。对方动作不重,只是那一瞬间,他就好像被这个人给收进?了怀里?——高,挺拔而沉默,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这里?,甚至连他坐在暗处的呼吸声都没有察觉。
萧问水低声说:“做事还这样毛毛躁躁,怎么?能?自己拔输液管呢?”
云秋听?见他的声音之后就愣了,抬起眼睛,视线撞入一双幽深的眼里?。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睛直愣愣地看?过?去,手?上的动作确实要?下意识地躲开——这一次却是萧问水先移开视线。
他垂眼看?见他沾着?血珠子的手?背,只是用他平日里?严肃而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别动。给你止血。”
这口吻像是在批评他的淘气一样。云秋安静下来,也?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望下去,看?着?他微微用了些力气,为他压住手?背,直到按得有些疼起来。
云秋细皮嫩肉的,以前在桌角划破一道小口子,都能?肿上两个星期。这下他的手?背铁定是要?青紫一片了。
萧问水给他止血过?后,随手?在一边的医疗箱里?找到消毒药棉,给他贴上了。
这一切动作做完之后,他只是握着?云秋的手?腕,没有动。两个人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过?了很久之后,云秋慢慢地把手?往回抽,有些局促不安地说:“谢谢。”
他不知道萧问水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瞬间,想要?从这个地方逃离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他不愿意见到他,因为一见到他,他就会难过?。
云秋看?萧问水没什么?反应,于?是小声说:“我,我先走了。”
他微微往后撤,想要?从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的视线中逃离,然而,他刚刚转过?身,却感到萧问水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轻轻地往回带了一步:“你还有两个吊瓶要?打,等医生回来查体温。”
云秋努力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开来,有点慌张地要?向他表明自己完全没问题,他说:“没事的,我之前找医生拿了感冒药,我可以不用打这么?多针的。”
他努力挣脱,执意要?从他的掌控下脱身,ID卡挂在了床边的铝合金钩。云秋的动作是这样急,整个人拖得身后的病床支棱晃动了一下,紧跟着?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脑子嗡嗡了一声,往后退一步,被萧问水猛地上前接住了,声音压低了,微微有点恼火的意味:“云秋,听?话。”
他不要?他了,还要?他听?他的话。云秋的愤怒和抗拒情绪在这一刹那达到了顶峰,像是又回到了那天公交车站前的滂沱大雨中,他挣扎得更加厉害,叫道:“你走开!走开!不要?你管我的事情!你走开!”
他反抗的动作是如此之剧烈,碰翻了另一边的输液架,造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动静。
萧问水的脸色有些灰败,他紧跟着?放开了他,退后一步,然后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我没有别的意思,云秋。你现在需要?躺下来休息,不要?激动。”
云秋没有理?他,他看?见自己的小书包放在床边,立刻就像护食的小狗一样冲过?去抢了过?来,准备往外面走。
还没跨出这道门,他就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校医推回来了:“回去回去,怎么?回事儿呢刚这么?大动静?你走什么?走,葡萄糖都没挂完,这就想跑?学校报销医疗费又不收你钱,别人想打针还没这待遇……问你们呢,给我输液架碰翻了咋回事儿啊?你自个儿拔了针头?”
云秋低着?头不说话。
萧问水说:“没什么?,您正好来了,给他查一查体温吧。”
医生训人厉害,不过?这个时候看?见云秋脸色不好,也?不说他了,只是勒令云秋重新回到病床上去躺着?,他一个人拿着?病号单在那里?刷刷地写。
“你刚在礼堂里?晕倒了送过?来的,还没来得及给你登记,姓名?”
云秋和萧问水同时说:“云秋。”
医生的眼光在二人之间打了个转儿,没说什么?,写了姓名之后又问:“班级?最近没好好吃饭吧?”
这次云秋还没来得及回答,萧问水就说:“他高三?三?班的,平时是喜欢把零食当正餐。”
医生这次没听?他的,他停笔问云秋:“你高三?几班的?”
云秋小声说:“是三?班,也?是二十七班的。”他们学校的艺术班编号都在二十之后,医生一听?就懂了:“哦,艺术生?那你两个班主?任都要?通知到,这里?写一下班主?任的名字吧。”
萧问水反而顿住了。
他也?是在星大附中上过?学的人,同样是艺术生考上星大的,不会不清楚艺术生班级的编排方式。此时此刻他想了起来,云秋的确是在他的讲座上晕倒的,他今天回来后的讲座只面向星大附中的艺术生。
云秋背着?他偷偷转了艺术生?
云秋和画画这听?起来像是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和事。云秋虽然小时候偶尔会写写画画,但是他对画画的感兴趣程度,就和他嚷嚷着?要?医生给他种花的程度是一样的,不过?是图一个好玩有趣,并不真?正的热爱,甚至可以说连入门都没有。
紧跟着?,他又分辨出了空气中的那股气息——油画画室里?,松节油的香气,缠绕在他半个月以来的梦境中的香气。混合着?Omega让人成瘾的信息素气息和医务室消毒水的味道。这就是云秋想要?掩盖的味道——他瞒着?他偷偷转了艺术生。
医生还在问云秋最近的食谱,云秋想了半天,只想起来昨天晚上吃了冰淇淋当晚饭,然后今天因为没有胃口吃早饭,只在发晕的时候吃了几块饼干,喝了小半瓶舒化?奶。
“你这个Omega怎么?回事,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吗?还有家?长,高三?学生现在是最金贵的时期,怎么?可以——”
云秋打断了他的话:“他不是我的家?长。”
萧问水微微一僵。
医生停了下来,有点狐疑地看?着?云秋。
云秋吸着?气,感觉自己好像又要?掉眼泪了,于?是努力憋了回去。他说:“我和他,不是特别熟的。医生,谢谢你,我以后会好好吃饭的。”
医生还想要?继续训斥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然而在看?见萧问水的沉沉目光之后就闭嘴了。他本能?地感觉到,随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少年人的话出口,室内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然而这种突如其来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萧问水温声说:“我一会儿带他好好吃饭,谢谢医生。”
医生这才稍微放下了疑虑,认定云秋是个跟家?长闹了矛盾的熊孩子,于?是笑一笑,说:“那就好,还有一瓶葡萄糖,挂完了走吧,开的药放在前台别忘记拿。我先出去了,这次不要?拔针头了,你看?你左手?刚刚已经肿了,二十七班是画画班吧?右手?再肿了可是连画笔都拿不起来,你自己看?看?这还剩多久高考,小朋友。”
医生走了。
这个校医说话的口吻、对人的态度都让云秋想到陪了自己那么?久而最近断了联系的医生。
他把自己刚刚的鼻酸归类为想念医生了,于?是再度平躺下来,闭上眼睛,做出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他知道萧问水还没走,于?是说:“谢谢你,我一会儿自己去吃饭。”
萧问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后,他说:“不要?闹小孩子脾气,云秋。我们……我们以后会离婚,不代表今后连话都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