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璃璃会长大（1 / 2）
封印之中的女子美若黎明?,耀眼虚幻，仿佛就?该存于天阙。
穆言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正是璃璃的样貌,是她?长大后的模样，那包裹着她?的封印似乎也与?她?体内的那道封印一模一样。
原来璃璃生长之后,是这样一位动人的女子。
她?沉睡于封印之中安静宁和?,眉间却轻蹙着，仿佛并未做着好梦。
穆言缓步上前，甚至都不忍惊醒她?。他垂眸看着她?的睡颜，一股奇异之感在心中蔓延。
璃璃，即便长大了,依旧是那般可怜可爱。
他伸手轻轻触碰那封印,忽然咒文轮转，沉睡中的莉莉丝猛然睁眼,双眸蓝得幽深发亮。
穆言瞬间便被那双湛蓝的眼眸吸了进去。
这双眼,比她?幼时更蓝。可是,也更凉。
“璃璃！”穆言忍不住呼唤她?，莉莉丝静静看着他,仿佛没有感情的人偶，黑暗的烟雾从她?身上冒出,侵染了那白?的至臻纯洁的衣发,一双猩红的眼眸,似乎就?在莉莉丝身后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穆言浑身都被那突然释放的力?量压迫得难以动身,那力?量比地狱更要邪恶，散发着违抗不得的上位者的威压。亲身体会，比探查莉莉丝气海时感受到的更要暴虐。
莉莉丝背后的虚幻黑影仿佛抬起了手臂，莉莉丝也朝着穆言木讷地抬起了右手。
穆言心中一酸,揪心道：“璃璃，莫要受它控制！”
力?量荡遍穆言全身，穆言浑身如灼烧一般，感到锥心刺骨的痛。
他大意了，他被那莉莉丝的幻境牵走了内心。
幻境原本并不可怕，可若一旦沉溺进去，对幻境产生了肯定，来自幻境的一切伤害便都会成?为?真实?。
他在危及自身的那一刻，才恍然清醒了过来。
穆言立刻平复内心，聚神相抗，终于让自己免于吞噬。他半跪在地轻喘了片刻，起身之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陌生世界。
他站在山腰，遥望前方那片铺满蓝瓦尖顶房屋的城市，思绪陷入了片刻的停顿。
从未来过的地方，从未见过的建筑，就?连河上石桥的风格也大为?不同?。
这里，莫不就?是璃璃所说的西罗大陆么？
无相之境，能让他回到自己的过去，看到长大后的璃璃，那制造出一个璃璃脑海中的西罗大陆似乎也并不奇怪。
穆言心中犹豫片刻，还是朝那城市走了过去。
尚不知如何才能结束这接连不断的幻境，他便先顺应下?来。
况且，他也早就?想看看，璃璃口中的西罗大陆是什么模样。
穆言路过城门口的守卫，对方仿若无睹，他略感奇怪，径自走入城中。
城中的人们多生着或金或棕的发色，眼球的颜色便更加丰富，服装和?发饰也是从未见过的风格。
穆言心中奇怪，璃璃的头发和?装束与?他们也迥然不同?呢。
他原还以为?，西罗大陆的人们都像她?一般白?发蓝眸。
璃璃是“魔法师”，而这些人乃是普通百姓，或许二者之间，的确有不小?的差异。
穆言想去璃璃说的“学院”看看，但可惜这里的人们看不见他，他也听不懂他们的言语。
几名?少年路过，衣裳精致华丽，透着与?这市井格格不入的气息。
穆言不禁驻足，看到他们的外衣上印着与?莉莉丝那件暗红阔袍相同?的纹章，他当即跟了上去。
绕了几条街，一座庄园般的建筑便坐落在前方，穆言走了进去，看到宽阔而高大的教学楼与?走在路上抱书谈论着的学徒们，他猜想这便是莉莉丝的学院。
他走上教学楼，在一间间教室旁缓缓前行，目光轻盈地掠过窗内学徒们的头顶，心中竟有丝不合理性的期待。
分明?只是幻境而已，他还是期待找到那个在她?所爱惜的学院中生活的璃璃。
蓦地一抹白?色掠走了他的眼眸，莉莉丝正坐在椅子上专注地望着黑板，身子只比课桌高了一点，两只手臂放在桌上做笔记时格外吃力?。
穆言不禁靠近了窗户略微睁大了双眼细看，小?璃璃的下?巴就?扣在桌沿上，这会子还未将下?半张脸都遮起，眼神看上去也灵动许多。
他悄然穿过教室，站在莉莉丝的桌旁默看她?学习的模样，不自觉便抬起了嘴角。
讲台上的魔法讲师喊莉莉丝做示范，莉莉丝跳下?座椅轻快跑到讲台前，口中念出一串听不懂的文字，双掌间便结出了一团坚硬的石块。
学徒们瞠目惊叹，讲师笑着夸赞莉莉丝，莉莉丝眯着眼睛笑得无比开心。
穆言面含浅笑，眉间却显露一丝萧索。总觉得，此?刻的璃璃才是最为?快活的璃璃，心无旁骛、无忧无虑。
如今的璃璃，心中似还藏着许多事未与?他说。
下?课时，讲师奖励了莉莉丝两块糖果，莉莉丝将糖放在衣兜里，似乎还不舍得吃。
璃璃在魔法世界中也是佼佼者呢，穆言想道。
他跟着莉莉丝走出了教学楼，离开了学院，忽然几名?黑衣人蓦地闯出，不知朝莉莉丝使了什么魔法，莉莉丝当即失去了意识，那群人便架起她?的身子如迅影一般跑开。
“休走！”穆言下?意识喊道，奈何毫无作用。
那几人的身上透着诡秘幽暗的气息，有一丝丝熟悉，他似乎也在莉莉丝体内探查到过。
——是她?体内的封印所透出的气息。
穆言当即推出，这几人极有可能便是将那无名?的邪恶之物植入莉莉丝身体的罪魁祸首。
他紧追而去，画面却陷入混沌，转而他又回到了学院之中。
他微愣，心中还残留着看到莉莉丝被抓走时的担忧和?愤然。
难道是璃璃陷入昏迷，没有了后续的记忆，无相之境才只能读取到那一段么……
叽喳的鸟叫声?打断了穆言的思绪，他微微抬头，看见白?发的女童孤独地坐在冷清的楼顶，手背上正落着一只胖乎乎的小?圆雀。
远处教学楼中还依稀可见学生们端坐桌前的脑袋。
璃璃，不需要上课了么？
穆言一跃而起轻巧落在莉莉丝面前，她?张着一双湛蓝的眼睛静静看着圆雀，半张脸都掩在了衣领下?。
与?那个在教室中认真学习的莉莉丝相比，她?变了许多。沉静，寡言，还有几分孤寂。
莉莉丝双手捧住小?圆雀，拇指小?心梳理着它的羽毛，还将它放在脸庞轻蹭，面上浮现满足的神色。
穆言看到莉莉丝如同?小?猫一样的表情，内心便像融化了一般。
曾经的变故改变了她?的性情，但她?依旧纯净的像颗露珠，愈发让人怜爱。
“莉莉丝。”带着黑帽的长发男子走到楼下?，莉莉丝双肩微颤，手中的小?圆雀扑扇着翅膀飞开。
莉莉丝跳下?了楼，站立在男子面前昂头望着他，眼神还带有一丝怯弱。
“普尔导师，又要，检查身体了吗？”
穆言听不懂他们的言语，但他听到了莉莉丝口中的“普尔”一词，那是莉莉丝曾提过的，帮她?修复封印的学院导师。
他双眸凝起，细细观察普尔的样貌，似是想从他的神情中发掘出什么。
普尔摇了摇头，遗憾而怜悯地看着莉莉丝，道：“不。莉莉丝，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莉莉丝双睫轻颤，定定看着普尔，眼神中不自觉显露出紧张。
普尔：“你的父亲，阿德拉·洛佩兹，在战争中牺牲了。”
莉莉丝幼小?的身子忽然一晃，右腿后挪了半步，险些稳不住身形。她?仍张着那双透亮的眼，其间光芒闪烁不定。
“牺牲，是，什么意思？”
她?分明?明?白?，却还抱有一丝侥幸，期望是自己会错了意。
普尔低垂着眼睫：“阿德拉，已经确定死亡了。”
莉莉丝的泪珠哗的沿着脸颊滚落，她?甚至忘了眨眼，木讷的似一座石雕。
穆言心蓦地一痛，莉莉丝安静直立，他却从她?静止的身上感受到极度的悲伤。
璃璃，好像麻木了。
普尔蹲下?身来轻按莉莉丝的肩膀，说道：“你的父亲为?国捐躯，他死得光荣。王宫那边压了半年的消息，但我想，你总归是要知道的。”
莉莉丝双眼已失去了神采，只汩汩流着泪，安静的不像一个失去至亲的孩子。
“阿德拉就?葬在城东的陵园，你……可以去祭拜他。”
莉莉丝微垂着首，普尔揽住了她?脆弱的身躯，轻声?道：“莉莉丝，我会代替你的父亲，将你照顾下?去。莉莉丝，请信任我吧。”
穆言看着似乎在出言安慰莉莉丝的普尔，双眉微不可见地凝起。
莉莉丝沉默了半晌，忽然挣开了普尔的双臂朝学院外跑去，穆言注视了普尔半刻，而后紧跟上了莉莉丝。
看到莉莉丝蹲在一座石碑前放声?大哭，撕心裂肺地喊着“Papa”时，穆言终于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第一次对他开口说话时，她?便那般叫过他……不，不是叫他，而是在叫她?的父亲。
原来璃璃，亦是无亲之人。
他第一次见到莉莉丝如此?悲痛的模样，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莉莉丝的头顶，也只能悬于半空，不由得心酸空落。
“璃璃。”穆言轻声?唤道。
莉莉丝的哭声?响彻陵园，可无人路过，她?甚至不能得到他人的安慰。
“璃璃，师父便是你的亲人。”他柔声?说着，尽管此?刻无法传达给面前这伤心难过的小?丫头。
忽然一声?钟响荡遍天地，穆言蓦地抬首，那响声?似是来自虚空，不知源于何处。
面前的莉莉丝依旧闭眼哭着，仿佛完全未听到那震彻天际的钟声?。
远处的学院忽然被卷入一片黑暗之中，天色骤变，穆言双瞳紧缩，相隔如此?之远，都能感受到一股震慑骨髓的压迫感。
有什么正在摧毁着学院。
“璃璃……璃璃！”莉莉丝依旧毫无察觉，穆言心中惊疑，难道只有他才能发现？
学院是莉莉丝的重视之地，是她?曾经的归宿，她?一直都想回去学院看看。
可莉莉丝从未与?他讲过，发生在学院之中的此?等?巨大变故。
凌乱的画面和?线索在穆言心中如何拼凑，都无法呈现出完整的答卷。
他刚要踏入那方恶土探查究竟，画面却骤然一转，他又回到了学院之中。
依旧是完好无损的学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穆言轻扶额头，心中愈发混乱。
他难道被困在这学院幻境中了不成?。
要找到璃璃，穆言心想道。这幻境乃是依存于璃璃的记忆而生，只有找到她?，才能寻出破开幻境的关键。
……
莉莉丝把自己在房中关了四?天，唯恐自己做出什么举动，便会从这幻境中抽离出去。
数到第五日，她?天未亮时便跑去了学院门口，双目直勾勾地望着门外的路。
天光初现，门卫大叔走来，见到莉莉丝讶异地说道：“噢！莉莉丝今日起得这么早？哦对了，今天是火花节，我都快忘了。”
莉莉丝仿佛没有听到门卫大叔的话，只愣愣地站在原地如同?雕塑。
大叔也似乎习惯了一般，没有再与?莉莉丝多话。
太阳渐升，学生们结伴而行，接二连三?地走出了学院的大门。
“早啊小?莉莉丝。”
“火花节快乐！”
过节的时候，学院中并不安排授课，通常学生们都会到街上去玩耍。
“生日快乐小?莉莉丝！”
忽然出现不同?的祝福语，莉莉丝才如被唤醒了一般，目光随着那位学生而去。
原来，除了父亲，还有人记得她?的生日。
莉莉丝轻垂下?眸，过了十多年，她?都快将他们忘却了。
“莉莉丝！”忽然一个浑厚又爽朗的声?音传来，莉莉丝双耳微动，缩紧双眸猛然抬头，立刻便看到了那迎面而来的棕发男子。
“爸爸！”莉莉丝乍然喊道，仿佛要将压抑多年的情绪尽数发泄似的，她?奔跑着跃入阿德拉的怀中，抓着他的衣襟泣不成?声?。
阿德拉愣了片刻，一边拍着莉莉丝的背一边笑着说道：“乖莉莉丝，怎么这次见到爸爸这么激动？哈哈，爸爸也想死小?莉莉丝了。”
他虽是笑着，眼眶却也被莉莉丝的哭脸惹得发酸，他擦拭着莉莉丝的小?脸，说道：“爸爸今天好好陪莉莉丝，别再哭了，脸都红了。”
感受到那粗糙的手的熟悉触感，莉莉丝愈发绷不住，强忍着不让自己继续哭出来，紧抿的嘴唇在衣领下?颤抖得无比扭曲。
“来，爸爸背你。”
阿德拉躬下?身子对莉莉丝说道，莉莉丝毫不犹豫地蹦了上去，趴在阿德拉背上时不时抽泣一声?。
“爸爸，莉莉丝，好想你。”
“知道啦，爸爸也想乖宝贝。”
“莉莉丝，真的，好想你。”
“莉莉丝在撒娇吗？说起来，你是不是胖了点，学院的伙食改善了吗？”
莉莉丝抓着阿德拉的肩膀，视线中只剩下?他泛出几丝白?色的后脑。
「爸爸，莉莉丝，想了你八年。」
夜晚王国处处都燃放着烟火，莉莉丝坐在山坡上，远望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城市，眼中的烟花倒影如同?涟漪一般轻轻荡漾。
阿德拉就?坐在莉莉丝身侧，注视着莉莉丝的眼里满是怜爱。
“莉莉丝，感觉你有些变了呢。”
“好像，长大了。”
莉莉丝望向阿德拉，声?音已有些发哑：“莉莉丝，长不大。”
阿德拉眸光微微一黯，他静静看着莉莉丝，嘴角的笑逐渐显得苦涩。“对不起，莉莉丝。”
莉莉丝迅速摇了摇头。她?一直知道，对于自己无法长大这件事，父亲其实?很愧疚。愧疚于他无法改变，愧疚于他不能留在她?身边陪着她?。
莉莉丝很敏感，她?其实?能体会到父亲那爽朗的笑声?之下?掩埋的复杂心绪。
她?怔怔地望着思念已久、仿若梦幻的人物，他看起来那般真实?，真实?到她?快要觉得这便是现实?。
“爸爸，可不可以，不要再去军队了？”
阿德拉双眸微动，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小?莉莉丝说出这种话。这么多年过来，今日的莉莉丝比起以前都格外不同?。
他揉着莉莉丝的头顶，眼神中的复杂令莉莉丝无法解析，但她?感受到他很无奈，身不由己的无奈。
“等?爸爸退伍了，就?能回来了。”
莉莉丝闭上眼睛，心中已经难过到麻木。她?揉了揉眼睛，忽然抬高了一分音调，认真地说道：“莉莉丝，想告诉爸爸，一件事。”
阿德拉：“噢？什么事？”
莉莉丝尽力?睁大着眼，眼眶还湿漉漉的。“莉莉丝，找到了师父。师父，对莉莉丝，很好很好。莉莉丝，很快乐。爸爸，不用再担心了。”
阿德拉脸上显露出诧异，他怔愣了片刻后，抚着莉莉丝的脑袋慈爱笑道：“是吗，那我就?放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