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再会(2 / 2)
使不上力气的身子软绵绵地倚着窗户,出神地看着窗外新发的绿芽,把粉嫩的桃花映衬得格外娇艳。
长及腰身的白发没有束起,仅随意地披散在肩头,那一枚从不离身的迷迭木簪在这些日子的辗转奔波中不知道去了哪里。
除了淡淡的怅然,林妙香竟然在找不到木簪那天隐隐有了解脱之意。
随着时日渐长,她终于明白,不是赵相夷不够好,反而他太好了。
他就像是窗前的一明月光一样清澈透亮,而自己不过是山涧里黑暗丛生中兀自凋零的杂草。他那些不计得失的爱和保护如大山一样压在她身上,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所以除了逃避根本就别无选择。
她深知自己如此自私亦如此晦涩,无法给予他如此厚重的爱,她不愿让赵相夷拥有一段不公平的爱恋。
她只能这样徒劳地把他的好一点一滴地偿还于他。希望着有一天他能找到一个莲花般无暇的女子,欢尽余生。
而她,亦可抱着此生残破的回忆,慢慢咀嚼,在一个落雪的黄昏,含笑而去。
有的人也许很适合自己,可恰恰时间不对。便只能松开双手,任其离去。
林妙香怔怔地出神,浓密的发梢间隙中隐约可见她日渐削瘦的下巴。
尖尖的,仿佛刺在人心头,让人暗暗心疼。
她的手里拿着一张从赵相夷行囊里面拿到的面具,青铜制的面具上已有些磨损,但配合着青面獠牙的图案,仍旧是散发着阴冷的寒气。
垂下头,林妙香纤细的十指缓缓地拂过那上面粗糙的纹理,冰冷的温度,就像那个人一样。
面具上有两个椭圆的洞,看着那里,林妙香不由想起那个人狠戾的,残暴的,但也孤独的视线曾无数次地从这两个洞**出,直直地,落进自己的眼里。
甚至,是心里。
白日里吹奏的那一曲里突然爆发的情感连林妙香自己也吓了一跳。她试图审视自己的心,可她发现,她的心早就丢了。
丢在赵相夷被沈千山一剑刺穿的那个冬日,即使赵相夷活着回来了,她的心却没能找到回来的路。
夜重。
林妙香张了张嘴,蓦然听见自己嘴里发出了艰涩的音节。喉咙因为莫名的原因而显得灼热,甚至于生生作疼。
是这个男子成就了今日的自己,她现在所有的骄傲都来自于他。如果没有他,现在的自己还是那个懦弱无能的林妙香。
林妙香深知,她是在夜重的身边浴火的凤凰。
在自己疯掉后那段暗无天日的时日里,这个男子面色不耐甚至口气阴冷地出现。可是,他却带走了自己。
大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林妙香的胡思乱想。她长舒一口气,默默地感激这门外的人。
她心里有着自己也不明白的害怕,她怕自己再像刚才那样想下去的话,会做出自己也不能原谅的事。
不明白那确切是什么,不过林妙香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只这异于常人的敏锐,才让她在红沙镇那个杀戮之城生存了下来。
林妙香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翻来覆去间全是赵相夷满是无奈的脸。她永远是这般翻来覆去,那个时候明明说了爱,到现在却什么也给不了他。
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惊呼,林妙香猛地坐起了身,她知道,这个声音是桃夭的,几乎是想也不想,她一把抓过枕边的长剑便冲了出去。
这次南下,桃夭也被她带了出来,因为夕照的原因,她让沧澜阁的人与她一同潜伏在士兵之中以免被发现。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桃夭的房间,以往守在房外的大玉门弟子歪了头,毫无声息地倒在地上。
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房内,没有厮杀的迹象,也没有挣扎的痕迹,一切还是和上次她离开时一样。
只是,房间里,也同样没有了桃夭的身影。
林妙香定定地望着房内,梳妆镜旁,桃夭常用的那把木梳断裂开来,林妙香皱着眉头,忽然走了过去,将那两截木梳拼合起来。
若不是这木梳断掉,她恐怕还不会注意。蓦然,她的眼睛瞪大起来。
房门再次被推了开来,江玉案一身红衣窜了进来,“怎么,桃夭出什么事了?”
林妙香回过头去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她被人劫走了。”
江玉案一怔,他是听见桃夭的低呼声便赶过来的,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他看着林妙香有些阴沉的脸色,叹了口气,“那你……”
“大玉。”林妙香忽然打断了江玉案的话,她犹豫地望着江玉案,眼神闪烁,脸上浮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我记得,北王朝的先皇,沈万水的生父,是叫沈一鸣吧。”
江玉案皱皱眉,不解地道,“对,你提他做什么,现在重要的是知道桃夭……”江玉案的视线落在了林妙香手上的木梳上面,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慢慢的,脸上的表情由震惊变得惊惧。
隔得如此之近,他自然是看见了林妙香手上的木梳边缘,刻了三个细细的字——沈一鸣。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