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世(2 / 2)
“哼,我妹妹?沈俏,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晏昭话语一顿,神情竟与先前的苏锦如出一辙。
似是嘲讽,“她可不姓晏。她姓沈。“
沈俏一怔,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心口一窒。
脑海中忽然闪现了一帧帧画面,她记得幼时曾见过父亲神色慌张、悄悄的抱着一个刚出襁褓的幼婴从后门出了府邸。而后便听到母亲痛失腹子的消息。当时她还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好好的不走正门,偏偏走后院的小门?现在回想起来,难道,当年母亲并没有失去那个孩子?甚至,那个孩子就是晏平?
晏平,是她的亲妹妹?
那为什么,父亲宁愿母亲受那么大的痛苦,都不告诉母亲事实?
后来父亲前去抗楚的时候,特地至国公府提醒她好好照顾晏平,还跟她说,晏平从小身子就不大好。她当时并未起疑,现在一瞬间像是了然。
“沈俏,难道你没有想过,一个护国大将军竟然会一点都不犹豫的将自己的独女许配给一个个小小的昌平县公?”
“你难道不怀疑为什么沈谦明明是过来看你,却常常往晏平的院子跑?”
晏昭蹲了下来,嘴唇与沈俏的耳朵仅有一线之隔,宛如当日他们恩爱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像是魔音,不禁令沈俏浑身发怵。
“所以,你现在的这些遭遇全都是你父亲沈谦的过错。是他想谋逆、是他为了他自己让你嫁给我。怪不得旁人。”
沈俏恍如未闻,只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是这个样子的?”
五年前的晏昭温润如玉,一颦一笑都镌刻着无限的柔意。
他是那个会给她买糖葫芦、会给她做花灯、会在她失意时牵起它的手的人……
可惜,早就彻底消失了。
回想起来,好像从他们成亲开始,所有的温存就都结束了。
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假象。
“明知故问。”晏昭拂袖,转身,大踏步的便走。
“那你也不能连同苏锦用假证据污蔑我父亲。我父亲那么提携你,你不知回报,甚至反咬一口,你会遭到报应的!”
当初,她父亲受皇命前去抗楚,特地上奏皇帝给予晏昭随侍将军之名,连同楚郡王梁怀广一同抗敌。
后来又因着灭楚有功,晏昭从一个小小的昌平县公摇身一变成为了卫国公。
可是如今,一道圣旨,谋逆不道,沈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全部杀无赦。
唯独她,顶着国公府夫人的身份,苟延残喘,却承受着近乎一万倍的痛楚。
晏昭不以为意,却并没有转过身看她,“沈俏,你以为,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你现在连一个巴掌都躲不了!”
她低低的笑着,她早知苏锦定然是在他的默许之下前来羞辱她的,不然,就凭苏锦的本事,怎么可能毫无阻碍地到她这个残破不堪的地方?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一方的寂静。
“大将军。”
这一声大将军竟让沈俏浑身一颤,情不自禁地唤出了一声,“父亲……”
只是,当她使劲地抬起头时,却发现叶玹正恭恭敬敬地抱拳站立在晏昭身侧。
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砸向了她的心口。
沈俏的指甲死死地嵌进手心中,双目圆睁,却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她心中的震惊,“晏昭,你……”
晏昭再不理会她,朝着身侧的叶玹看了一眼,“叶玹,我想你应当知道该怎么做。”
拂袖,彻底离去。
沈俏仰头大笑,丝毫不顾及身上的疼痛,嘴角亦是要溢出血来的样子。
原来如此。
她乍然想起晏平还在一旁躺着,心下一颤,连忙翻滚了几下,至晏平身边。
晏平身子柔弱,根本禁不住晏昭那一下子。
沈俏本已没有力气,但看到晏平这个样子,话语中仍是有些声嘶力竭,“平儿。”
“咳咳……嫂子,我,我救不了你了!”
沈俏连忙摇头,刚要开口,便见着叶玹的手中端着一盘白绫。
“夫人,属下奉国公的命令……”
沈俏抬眸,眼中似掀起惊涛骇浪,浑身亦开始颤抖起来。
她再清楚不过这是什么意思了。
只是,她看了看身侧的晏平,鼓起勇气对叶玹说:“叶玹,既然你能称我一声夫人,可不可以看在这“夫人”二字的面子上再帮我一次?不然……不然你看在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的份上也行。我求求你,求你你放过晏平,好不好?我任凭你处置。”
叶玹沉默了半晌,“夫人,属下不能违背国公的命令。”
晏昭,这是连晏平都不放过?
而叶玹,也就因为这四个字。
不能违背!
沈俏心中冷笑,以往沈家得势的时候谁敢这么说?
就连皇帝也要敬上三分。
现在,沈家树倒猢狲散,再也不复往日,她也陷进了如此困境,甚至还连带着自己的亲妹妹!
叶玹再没有说话,只是取出盘上的白绫紧紧的套在了晏平的脖子上,使劲攥着。
沈俏霎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眸中带着惊恐,扑到晏平身上,似要死死地护住她,看向叶玹,“不要……”
叶玹摇摇头,抬手将她们二人分离开来,看起来毫不费力。
无奈,沈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晏平的脖子瞬间被勒的通红,口中的牙齿咯吱作响,而沾着血的手指摁着地面,一下又一下地划了下去。
除却指甲划过地面的声音,隐隐约约还有指甲断裂之声。
沈俏却顾不了其他,直直地看着晏平。
晏平面露微笑,呢喃了几声,喘了好几口气,尽力地张口,蠕动着嘴唇。
沈俏大抵认出,她在唤“姐姐”。
刹那间,早已干涸的眼睛中流出一滴清泪,滑过面颊。
沈俏无力,可浑身上下像是颤抖的更厉害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晏平的手缓缓垂落。
叶玹又拾起地上那个被苏锦随意扔下的白绫,套在她的脖子上。
“对不起,夫人。”
她挣扎着,瞪大眼睛,喉头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声音竟比往常大了许多,狠狠地说:“你们都给我等着,等着……”
若往后她有机会,她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搅得他们不得安宁。
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在心里发誓:若有来世,只要是欺我者、欺我至亲者,必定会让你们悔恨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