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相见(1 / 2)
“你说谁在外头?”
“是、是段指挥使,他就在外头站着。”
“就他一人?”
流云点点头,“是,就他一人。”
自打她同段容时相识以来,对方虽多次出手相救,却从无逾矩之处。他深夜到访,恐怕是有要紧的事。
苏浈连忙抬手,让流云替她将外衫拿来披上,踏上绣鞋出门。
院中月光如水,夜风吹过,竹影歪歪斜斜地落在地上。段容时略显清瘦的身影站在中央,有几分孤寂萧瑟的意味。
“段大人?”
他循声回头,作揖道:“苏姑娘。”
苏浈乌发披散,未施粉黛,披着水蓝色外衫,比白日时显得放松许多,精巧的样貌分明还是个小姑娘。
“段大人,”她问道:“如此深夜,不知有何要事?”
段容时心想,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来。
在大殿上苏浈求得婚姻自许,人人都以为她是为了摆脱苏家,再不然就是摆脱二皇子的侧妃之位。唯有他知道,今日过后,段苏两家的婚约也就消散如烟,再不能对她产生任何影响。
苏英已经归京,她有兄长为依靠,也再用不着扯他当挡箭牌了。
他如今的身份十分尴尬,身居高位,却受朝野唾弃,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实则难堪托付。苏浈若是有……有了心上人,他也当如兄长一般,细细查探那人的底细,若是心思不纯的,他便找到把柄钳制,若是良人,他也该……也该……
可段容时捏紧衣袖下褪色的长命缕,总觉得不甘心。
晚风又起,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苏浈见他久久不说话,紧了紧外衫,“大人?”
“我只是想,见一见你。”
他样貌占尽了便宜,眉眼天生含情,分明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权臣,这时摆出一副忐忑样子,倒真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苏浈一下子红了脸,侧过身去,“这、这有什么好见的,方才在大殿上不都见过了?”
“我……”段容时犹豫一瞬,作揖道:“是段某冒犯了。”
“此处是猎宫别院,你我尚未婚嫁,还当行事谨慎才是。”苏浈扶着廊柱,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木头柱子,“若是要相见,以后、以后有的是机会。”
她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半句几不可闻,但段容时耳力过人,自是听的一清二楚。
他一时有些呆怔,下意识问道:“以后?”
苏浈疑心他明知故问,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再也不肯看他。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以后二人成婚,自然是早也见,晚也见,日日都见。
心底生出股深切的喜悦,段容时原先微蹙着的眉尽展开,眼角眉梢俱带着笑意。
着急忙慌趁夜赶过来,得了这么个结果,他不由得也有些赧然,握拳抵唇轻咳了声。
“姑娘说得对,是我、是段某唐突了。”段容时一向口齿伶俐,三言两语就能将文武大臣气个仰倒,这么短短两句话却差点咬着舌头。
苏浈悄悄抬眼,见他也是一副手脚不知往哪放的样子,闷着声笑了笑,又不敢看了。
夜的确深了,“段某这便告辞了,姑娘安枕。”
说完却还原地顿了顿,像是舍不得走似的,又待了几息才离去。
没由头地来,又没由头地走,苏浈直觉他不仅是为了见她一面这么简单,但段容时最后也没说出来意,她也就没细追究。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将他说的话翻来覆去又过了一遍,她脸上红霞更深了。
这登徒子。
苏浈拍了拍双颊,轻吐一口气,正要回屋,却瞧见流云促狭的脸。
方才二人说话,流云自知不该打扰,便躲回屋里,留着半扇门开着,是以方才的情形都看见了。
“依奴婢浅见,姑娘这是不必自立门户,也不必去佛门了?”
苏浈才降下些温度的脸又红了,别别扭扭地推了推流云,“夜深了,姐姐还是早些睡吧。”
过了宫宴上那一遭,苏迢夫妇像是认清了她的真面目,派人时时刻刻盯着她,徐氏甚至拒了几次宴请,亲自看管。
若不是身在猎宫不方便,换了在苏家,他们怕是要将她关到柴房里去。
不过夏猎正典,各家的大臣亲眷都得到场,苏迢夫妇心里再是不甘愿,究竟还是放了苏浈出门。
这些天贵人们尽情饮宴,礼部的官员小吏们忙活得晕头转向。
临时搭建起的山棚上绑着五颜六色的彩绸,下设矮桌软榻,各色民间难得的瓜果美酒铺陈其上。
十来个人身着彩衣,金彩覆面,列做两队开道,后头跟着吹吹打打的仪仗,又有宫女内官捧着各色鲜花、香炉、宝瓶等物什,垂头走过。
吉时已到,常欢喜一声招呼,乐人们齐齐停手,唯剩下鼓声齐鸣,气势恢宏。
躲在棚下的重臣同家眷们纷纷起身,行礼山呼万岁。
皇帝在宫人的服侍下骑上马,长喝一声,良马经过精挑细选,性情温驯,驮着皇帝缓缓向前走去。
招箭班的弓箭手个个都戴着紫色的抹额,穿着紫衣,在垛子前分列两边,中间立着泥金绘饰的箭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