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俞府(1 / 2)
对于陈白露来说,用一宿的时间去了解一个人的身家背景,足够了。她拉下床头柜上的老式台灯,黑漆漆的。除了窗外的蝉鸣,世界都入眠了,便显得格外安静。照理说知己知彼了满是能够好好休息一晚备战明日“鸿门宴”的,不知怎的陈白露仍是心绪不宁,她来回翻身了两趟又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转身拉开了灯,从抽屉里翻出了那张方巾。衬着淡白色的月光,这块宝蓝色的丝绒方巾更泛着些银色鳞片般的光泽,质地是极好的。为何那人会送这块帕子?陈白露蹙了蹙那两弯柳叶眉,思忖了许久,嘴角才渐渐泛起了笑,眉眼也都跟着笑了起来,自己今夜在舞台上穿着的不正是身宝蓝色的丝绒旗袍吗?跟这帕子,正相衬。
她寻了个锦盒将方巾叠好小心翼翼收了起来,便再去睡了。说来也奇,这次沾着枕头便沉沉睡了,还一夜好眠。
晌午。
陈白露梳好了妆,特地换了身玫瑰红的袍子,走起路来,裙摆伴着小高跟发出的脚步声有规律的一开一合的,开合间若隐若现的腿,显得甚是娇艳欲滴。其实除了上台,她是很少穿如此艳丽又如此修身的衣物的,其他女人们追捧的好料子合尺寸于她而言不过是束缚人的工具罢了。
“哟~我瞧瞧,我瞧瞧,今儿个是什么风,这还没开场呢我们陈大歌星打扮成这样是给哪位大爷看呐子?”
百乐门向来不缺的就是脂粉,陈白露刚进门儿就被一群姐姐妹妹的团团围了起来。当然说是姐妹,也不过是些溜须拍马争风吃醋的庸脂俗粉罢了,这些人呐各个表面上和和气气的,背地里是恨不得指着你脊梁骨子骂骚货再吐上两口唾沫星子的。
陈白露心里像个明镜儿似的,况且她素来也不喜与其为伍,便当做没听见,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并未做声,打开手包翻了翻掏出支口红来,偏了头,自顾自地抹着。
“不就是俞四少吗!有什么了不起!在这儿装什么清高。”说这话的是杜小红,百乐门的千年老二,无论是唱歌还是跳舞都略逊陈白露在一筹,自然更别提长相了。她可是恨极了陈白露的,这恨还是那种没来由也没出路的恨,是与生俱来的敌对和无中生有的妒忌。
“是俞四少啊……”众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俞四少不是那青云帮的话事人吗?你见过吗?”
“没有。”
“我也没见过,倒是鲜少来过我们百乐门的人物。”
“我听说这人可不简单,他的拳头有这么大!一拳能抡死一头水牛。他的膀子有这么粗!一只手便能举起一辆黄包车!”金牡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吓得其他姐妹花容失色。
“去去去,净瞎说!我可听到的不是这样,听说啊,他是个残废,他啊,那方面……不行!”接话的是白茉莉,她捂着嘴,故意将尾音拖得长长的,“所以……所以才不近女色呢……”众人听了,又都笑得花枝乱颤起来。
见陈白露仍是不为所动,杜小红反而更来气,她抱着臂倚在门边儿嘲这陈白露不屑得一撇,阴阳怪气起来,“有的人呐,仗着那二两白肉谁的床都敢爬,就是不知道这回有命爬还有没有命回咯。”
啪——
陈白露将手中的口红管儿砸向了倚在门边儿说着风凉话的杜晓红。
还别说,陈白露的手也是真辣,精小的口红管儿如同飞镖投向红心般落在了杜小红的额角,顿时拉出一道血口子,疼得她捂着额头眼泪直掉。
杜小红一手捂着额头,便像那弄堂口的泼妇似的向陈白露扑上去,厮打开了。众人竞都冷眼旁观着,没一个上去劝架的,打赢了也是为大家泄了愤,打输了那也是杜小红自己嘴贱活该。
女人打架自然口中也是骂骂咧咧的不停,几声急促的叩门声便被这污秽的脏话给盖了过去,直到五六个黑衣男子排排站在本就不大的化妆间里,而这边几个打扮华贵的女子一片狼藉还未分开,一边端庄肃穆一边撕扯混乱,对比之下,气氛显得格外尴尬。
“陈小姐,四少的车在门口等您。”俞震礼貌性的拘了一躬。
“咳咳…还请稍等片刻。”陈白露略显无措地摆弄自己的头发,一眼瞟过墙上的挂钟,五点整,一分不差,还真准时。
大概只花了五秒就读懂了当前的局势,俞震一个手势,门生们便退了出去,“陈小姐,若有其他的吩咐就喊我,我们在外候着。”
这句话给足了陈白露脸面,俞震知道自己不好插手女人之间的事,但也知道这位陈小姐是俞青霜要的人自然在进俞府前是不容有失的。故他刻意这么说是想给旁的人些震慑,现下得罪陈白露就等同于得罪青云帮,作用自然十分明显,原本势同水火的女人们怯怯地退了下去,杜小红也只得当吃了个哑巴亏,就此作罢,临走不忘骂一句“狐媚子!”
半柱香的功夫。
陈白露又恢复了先前妖娆妩媚游刃有余的模样,踩着小牛皮高跟鞋哒哒的出了门。
“陈小姐,请。”
“谢谢。”她稍稍莞尔便进了那辆老爷车的后座,待她坐稳司机便发动了车,朝着既定的位置开了。出于职业反应,陈白露默默望着车子两旁倒退的建筑,记下了路标方向等等。从昨晚收到邀请函到现在,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都让陈白露摸不着头脑,俞青霜为什么要请自己?为什么俞青霜一直未现身?俞青霜请自己又是做什么?
她试探性的与司机搭话:“你们四少在府中?”
……半晌没有回应。她身体微微前倾,接着问道:“您还接过其他旁的女子吗?我是说同我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