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1 / 2)
苏若华端倪着皇帝的神色,莫名的心中有些惴惴,但她自负问心无愧,便点头说道:“正是,王爷很是感念皇上的恩德。”
陆旻将书本合起,放在一旁,向她抬起一手:“来。”
苏若华怀中抱着花枝,略一犹豫,还是走上前去。
陆旻拉过她,令她坐在了怀中,说道:“朕才走开一会儿功夫,你就跑出去了。想必,平日里朕在跟前,你拘束的狠了。”
苏若华微微一顿,片刻才说道:“也并非如此,不过随手的差事,也能顺道走走罢了。倘或皇上不喜欢,往后我不会再随意外出了。”
陆旻却不容她说完,双手搂紧了她,竟吻了上去。
苏若华不防如此,闭目承受,却觉今日陆旻有些怪异,这亲热的举动里带了几分粗鲁,似有怒气,似在发泄,更似是强行占有征服什么。
与之前他懵懂无知时的生涩举动全然不同,他这是刻意的。
两人纠缠着,杏花不堪□□,花瓣竟洒落一身。
半晌,陆旻方才自她唇上抬首,嗓音暗哑道:“朕没说不让你出去,然而回来见不着你,心里就不高兴。”
苏若华却红着脸,垂首低低嗔道:“皇上也真是的,李公公还在一旁看着呢。”
李忠听见,忙低头道:“姑娘放心,奴才什么也没看见。”
陆旻莞尔一笑:“你不用拿他来遮羞了,都是内侍,他在也同不在没什么差别。”说着,他又默然不语了。
苏若华只觉得陆旻甚是反常,明明察觉出他在因什么事生气,他却偏偏不曾表露。在她面前,陆旻向来率性而为,有时甚至可谓是胡作非为。能有什么事,让这个任性的帝王隐忍不发?
她也乖觉,并未多问,只是含笑问道:“皇上喜欢这杏花么?”
陆旻这方看了一眼她怀中的杏花枝,虽已落了些许,但仍有大半在枝头,如冰似雪,清雅细丽,人面花颜,相得益彰,便说道:“赵佶言此花,易得凋零。不是什么吉祥寓意,看看倒是还好。”
苏若华微笑道:“赵佶是亡国之君,自然满眼皆是颓丧。皇上勤于国政,文韬武略,怎能与他相提并论?我倒记得有一句旧诗,也是讲杏花的——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杏花看着娇弱,倒是颇有一番气节。其实呢,这些花花草草,不过应时而生,万物生长自有它自己的规律。吟诗作赋,不过是人聊以寄托情怀罢了。吉祥也好,不吉也罢,与它何干呢?”
陆旻看着她,不由笑了一声,竟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说道:“你总有这些奇谈怪论,朕还说不过你。”
苏若华看他终于笑了,便搂住了他的脖颈,柔声问道:“皇上可算高兴了么?您皱着眉头,这底下人的更是连大气儿也不敢出了。”笑了两声,又道:“我去将这些杏花插瓶,摆在寝殿里,皇上看好不好?”
陆旻笑道:“你费心折来的,那自然是好。插好了叫朕瞧瞧,朕若喜欢,就摆在太和殿里。”
苏若华说道:“这可使不得,小家子气的东西,摆在大殿上,可不叫外臣们笑话吗?”说着,便轻轻自陆旻怀中扎挣出来,抱着花枝出去叫露珠寻花瓶。
待她去后,陆旻坐在炕上,看着一地的杏花瓣,默然不语。
李忠从旁劝道:“皇上,奴才以为,若华姑娘从来端庄稳重,恪守宫规,颇有妇德,不会……”
陆旻摇头道:“朕信得过若华的为人,她绝不会行出秽乱宫闱的恶行。”
李忠连连点头,又问道:“那皇上,您……”
陆旻摩挲了一下额头,半晌叹息道:“朕心里就是不痛快。”
李忠不由叹息了一声,他心中当然明白这个结扣在哪儿——皇帝是什么?是天下之主,九州之君,这普天之下只有捧着皇帝、敬着皇帝的,哪有让皇上捧着的?如今这若华姑娘入了皇上的眼,不止如此,还成了皇上的心上人。就是寻常人家的相公,能这样疼爱娘子的都不算多见,何况是皇帝?常人能被皇帝这般捧在掌心,早已感激涕零了。
这若华姑娘对皇上也不可谓是不好,但她一向是个风轻云淡的性子,从不见有什么热烈的表现,如今又出来这么一桩黏糊的事儿。虽则宫里耳目众多,明知他们并没什么不当之处,但难免叫人心中疑惑。
寻常人家的丈夫都会不快,何况皇帝?
李忠正思索着如何劝解,苏若华已抱了花瓶进来,就站在桌旁,将杏花一枝枝的插入,又回首笑道:“皇上,瞧瞧好不好?”
陆旻抬头望去,却见苏若华用了一口千峰翠色薄胎长颈瓶,插了三枝杏花在内,既有盛放的,亦有含苞的,错落有致。杏花雪白,用了青瓷瓶子,更有一番清幽雅致的气象。
他看了两眼插花,目光却又落在了苏若华身上。
她今日穿了一袭碧绿色春衫,一条同色盖地褶裙,头上插戴着一支白海棠绿玉珠花,耳下挂着一幅流云明玉珰,与花枝相互交映,正向着自己嫣然微笑,说不出的清爽媚人。
陆旻这方看见,她今日所穿的裙子上,也绣着一片杏花。
他心中唯有触动,起身上前,负手说道:“蜀中进贡了五匹月华锦,如雨后初晴颜色。朕待会儿叫他们拿过来,都给你。你穿上,一定极美。”
苏若华浅笑道:“皇上已经给了许多不合规矩的东西了,再赏这月华锦,我实在有些受宠若惊……”
她话未完,陆旻便打断斥道:“旁人给你什么,你就能收下。偏朕给你的,你就推三阻四!”
苏若华一惊,顿时失声,垂下手来,看着陆旻,片刻低声道:“皇上,您怎么了?”
陆旻不言,并不看她,只望着那束瓶花,半晌才道:“没什么,朕心里烦躁。”
苏若华轻轻挪歩过去,挽着陆旻的胳臂,柔声道:“皇上,不是我不肯领受皇上的美意。但如今国有灾,正当上下一心,共克时艰的时候,皇上赏赐这样华贵的锦缎与我,易惹人非议。何况,这个时候,皇上即便赏了,我也不能穿啊。皇上若不高兴,那我就先领过来,放在库中。将来有了时机,再穿给皇上看好不好?”
轻轻的两句话,像细柔的春雨,将陆旻心头的燥火轻易的熄去了。
他长舒了口气,抱了她一下,方才说道:“不怪你,你想的周到。近来朝上事多,河南的旱情……是朕焦躁了。”说着,他走了两步,又道:“这瓶花插的好,送到太和殿去吧。朝政不顺时,朕看两眼,心里也安宁。”
苏若华听着,便笑回道:“皇上既喜欢,以后每隔三日,我便送新的瓶花过去。”
陆旻应了一声,在寝殿中转了几圈,说道:“前头还有些事,朕过去了。今日事多,午膳你便不必等朕了。晚上,朕再回来同你一道用膳。”
苏若华答应着,看皇帝出去,便欠身恭送。
待陆旻离去,苏若华起身,出了会儿神,又走到适才陆旻所坐之处,只见那丢在炕上的书册,却是《汉书》。
她心中微微不安,拾起书册一瞧,那打开一页乃是《陈平传》。
苏若华跌坐在炕上,捏着那册书,一字不发。
露珠与春桃从外面进来,眼见此状,不由各自大吃一惊,连忙上前,一起问道:“姑娘,这是出了什么事?皇上、皇上发怒了么?”
苏若华摇了摇头,说道:“皇上没有发怒,但还不如动怒。”
两人面面相觑,都摸不着头脑。
露珠问道:“姑娘,皇上没生气,不是好事么?”
苏若华眸光幽深,半晌轻轻叹了口气:“他这样,叫我如何分辨?”说着,心中微有几分烦闷,将那书册掷在远处,道了一声:“把这书收到看不到的地方去。”
露珠不明就里,还是依言上前,将书册拿起,走去放了起来。
春桃上前,低声问道:“姐姐,是不是西平郡王的事,皇上误解了什么?”
苏若华瞧了她一眼,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春桃忙道:“太妃寿宴那日,姑娘在膳房忙碌,郡王跟进去说要帮忙,我心里就觉着有些怪。只是,没敢多想。”
苏若华倒也不做解释,喟叹道:“他可真会替我找麻烦。”这对堂兄弟倒是一般的任性,全不管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