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蛊惑(1 / 2)
“她跟你说什么了?”
二人走到刑场口的木匾下,桃枝回头,那抹红色的身影悬在空中,不再挣扎。
“她说,若我想保命,便离三公子远一点。下人和主子,就应该泾渭分明。”
她走在前面,沈庚追上与她并肩而行,好笑道:“你何时把自己当下人了?”
“我可把自己当下人了,”她落后半步,恭敬道,“三公子请先行一步,奴婢不配与公子并肩。”
“态度不错,不过,你这模样,可能维持到今夜回府?”
桃枝白他一眼,不再装模作样。环视四周,尽是萧条景象,除了卖粮食的铺子和当铺,其余沿街的铺子都大门紧闭。街上行人寥寥,夕阳西下,唯有转角的云吞铺,生意还旺些。
她的肚子叫了一声,伸手捂着肚子,略委屈望向身侧的三公子。
“饿了?”沈庚抚下巴,“可惜绘春楼要封到年后,否则,定要带你去尝尝咱们扬州的好味道。”
“我想吃……”她咕哝了一声,声音极轻。
“你想吃什么?”沈庚耳朵凑近,认真问道。
“我想吃豌豆黄……”他白玉似的耳朵就在眼前,她又说了一句,目光游移,声音更轻。
他听清了,仍想逗逗她,看向她戏谑道:“哦,饺子黄啊,这可没有呢。”
桃枝知道他故意捉弄她,凑近他的耳朵,超大声道:“我说!我想吃豌豆黄!”
沈庚霎时跳起来,揉着耳朵,“你这么大声做什么?”
“哦!原来三公子不是聋子呀,抱歉,我错了。”
“你!”沈庚指着她,气急败坏:“还说自己是下人呢!没见过这样嚣张的下人。”
“那你要不要去给我买?”
这话脱口而出,桃枝想,自己简直疯魔了,她从没有这么嚣张的时候。不料沈庚只是错愕半晌,不再生气,反倒多了几分愉悦,只是这愉悦看起来颇为咬牙切齿,“买!我这便给姑娘买回来。”
“那我去给你点一份你最爱吃的三丝面,等着你回来。”她指着不远处的云吞铺。
沈庚看着天色迟疑道:“天快黑了,你自己留在这儿不安全。我们一起去买了豌豆黄,回府再用膳吧。”
“我也想尝尝你爱吃的三丝面嘛,”桃枝目光哀求,“你看,这儿人多,还靠近刑场,有煞气,哪会有贼人在这儿作乱?”
好说歹说,沈庚终于走了,桃枝看了一眼已经燃气烛火的云吞铺,慢悠悠拐向旁边的小巷。
白墙内传来炒菜声和孩童的玩闹声,走向小巷深处,越发幽静,也越发幽暗。
桃枝捏着裘珠给的一管竹笛,默念心经给自己打气,心里不发慌乱,面上却一派镇定,一步一步走得稳当。
走到尽头,她正要回头,果然一只手掌捂住她的口鼻。
来人是个壮年男子,手劲很大,她被一手勒着脖子,挣扎间双脚离地,费尽全力用手中竹笛捅他面门,“方达……放手……”
那人看到竹笛的一刻,登时卸了力气,把竹笛握在手中,不住哭道:“这是我做给姐姐的笛子,怎么会在你手上?”
桃枝不住干呕,“你果然来了……你姐姐……希望你好好活着。”
黑暗中方达的双眼放光,“活着?日日活在内疚中?我每日每夜地想,若是姐姐向我抱怨的时候,我帮她杀了你,她就不会发疯了。”
桃枝平静地问:“你恨的,或者说裘珠姐姐恨的,真的是我吗?”
方达沉默了,她继续道:“杀了我你便能解恨么?是我让裘珠姐姐发疯么?我又做错了什么呢?方才你也看见了吧,给姐姐送行的,只有我,你们的父母还未回乡吧?为何不过来看看自己的女儿,是因为愧疚不敢面对她么?还是觉得这个女儿丢脸?”
“不……不……不是的,爹娘哭了几日,身体不好……”
女孩儿身形单薄,步步前进,竟把青年逼到墙角,“别骗自己了,你、你的爹娘、大公子、甚至整个沈家,都害了裘珠姐姐发疯,反而,我没有。”
方达她只见过几次,是跟着沈庚吊儿郎当的一位随从,倒听裘珠提起过几次,方娘子夫妇对他很是溺爱,他外强中干,又十分单纯,常对着爹娘和姐姐发脾气。
青年蹲在地上抱头痛哭,桃枝蹲在他身侧,双手抓着他肩膀,望着他眼睛,“你恨沈家人,对吗?大公子害了你姐姐,你以为你跟三公子从小一块玩,便是他们的自己人了,你以为你爹娘在沈府当了一辈子的差,沈府便是你的家了?谁能想到,他们如此绝情,对不对?”
他想躲避,桃枝追逐着他的目光,“方才你远远的,也看见了吧,我一句话说得不合三公子的心意,他便把我扔在这儿,他,对我动手动脚的,我也只得忍耐,裘珠姐姐,当时也是我这番境遇吧。我们生来,便是低人一等的奴仆,生死任凭主人一句话,你现在认清了吗?”
方达流泪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她低了声音,蛊惑道:“裘珠姐姐跟我说,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是谁害她变成这样?罪魁祸首,大公子沈瑜,现在还好好的,家庭美满,和郑家的生意没有受到半分影响,你姐姐死得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