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正月十九.第四回合(1 / 2)
后来,长公主殿下还是先喝上了茶。
那人见她一副渴得坐立不安的样子,便让良笙火速端了一壶陈皮茶来,像是早就煮好的。
用白玉瓷的小碗杯盛来,褐红清透的温凉茶汤,隐隐陈皮药香。
“陈皮,理气和中……”那人笑说。
“……”夜鸣珂就给他瞪回去。怕他又是在笑她虚火冲出鼻血,阴阳不调的茬儿。
正要挑三拣四一下,想让他换点清茶来。
“夜里少喝些茶,不好……”晏西棠又是一句,竟像是做了她肚子里的虫。
平日夜里加班加点看文书,她是喜欢喝茶来着。
算了,客随主便。
“……”夜鸣珂终是闭嘴,接过那陈皮汤,捧着喝了,一连喝了三小碗,倒也确实生津解渴。
那人这才又将那青釉的小药瓶递过来,指指额角,让她上药。
夜鸣珂接过药瓶,伸指蘸了点点,往脸上一比,却没好气地说来,“拿面镜子来啊!……我看不到!”
晏西棠就一声嗤笑,起身绕过小案,却不是去找镜子,而是直接抓过她的手指,比着就往那额角上摁。
重重地摁上,再又轻轻地揉。
有种粗暴的……温柔。
女郎少许挣扎,也就由着他了。
盖因那清凉药膏入肤,立刻慰藉了青肿疼痛。
一时间,有种怪怪的静默。
那轻晃在她脸面前的广袖,还有眼皮下锦带缠紧的腰身,有种触手可及的近。
“你找个镜子来,我自己来吧……”夜鸣珂终觉有些不适。
“臣太穷了,家里没有小铜镜……”那人依旧捉着她的手,轻轻地涂抹。
“呵,政事堂宰执的俸禄,不少吧?”
“是不少,但也不怎么够用。”
“你什么花销这么大?”
“……”晏西棠喉头哂笑,却不答她,只管捉住她手,又蘸了些药膏,再来抹。
就只得再找些话来说,消除那近在咫尺的囧囧心慌。
“拿去置田买宅了?”
她继续八卦,要刨根问底。大兴的官员们,敛了财,皆喜买田置地。
“不是!”
“那是捐了寺庙香火?”亦有那信佛要积功德的。
“不是!”
“那是……喝花酒喝光了?”
大兴官员狎妓之风兴盛。东华门外的青楼,还有这旁边平康坊的教坊,都是些好去处。
“不是!”晏西棠已有些哭笑不得。
“那是花在何处了?”夜鸣珂偏了头,越发地好奇。
“接济了些赴京赶考的穷书生……”
那人叹笑说来。同时亦撤了手,总不能一直这样揉下去吧。
却也不挪窝,将就直身跽坐在她面前,将她凝看。
“……”夜鸣珂侧目盈笑,本也觉得他这义举难得,却也吝啬于附和称赞,反倒还想损他几句:
“啧啧,既不敛财,不信佛,又不好色,那你做官,为了什么?”
说罢,又觉得自己问得颇有些道理。她父皇曾说过,不怕朝臣好财好色,就怕朝官无欲无求。贪财好色的人,好满足,而那无欲则刚之人,贪图的东西,兴许更吓人。
不觉就微微地倾身过去,妖妖娇娇地问他:
“别告诉我,是为这江山社稷,天下苍生……”
“随你怎么说……”
那人却略略侧身去躲她,且还带了些正色,“我只知道,那些穷困学子,我今日接济他一餐饭,一炉火,说不定他日成就的,就是一代功臣名将!公主也别告诉我,这诺大江山与万千子民,不需要这样的人!”
他只要开始一身正气地来教训,她是不会继续与他纠缠的。
故而闭嘴,抱臂旁顾。
眼珠子骨碌一转,看见小案边上那冷啾啾的炭火小炉,方觉冷意上身,又忍不住嘀咕:
“接济别人炭火,也不至于把自己的炭火钱给省了吧……这屋子里坐久了,好冷……”
“饱暖思□□!”
晏西棠尚是那一脸正色。
可还是转身,从小案腿边拉出一只暖手的锦囊小铜炉出来,再拿小钳在那炭火中取出一块烧得红的,放进去,递与她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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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鸣珂接过,暖了手,却还是堵不住嘴,想了想,还是摇头:“反正,就是太抠了!”
“……”晏西棠瞥她一眼,懒得跟她计较了。坐到小案对边去,又拿起那未阅完的文章,继续。
“你瞧,原本这么阔气的宅子,也太空了!也不多找几个奴仆,多置办些家什……”长公主殿下却是意犹未尽。
“置不起!”那人低头阅文,只分一点神来,敷衍她。
“我可听说,晏家先祖可是前朝皇商,晏氏是云泽的隐世大族,你……不至于这么穷吗?”夜鸣珂又仰头眯眼,论起他的背景来。
朝中重臣,出身来历,可都得考核。而且,她记性也还不错。
“那是八辈子之前的事情,到我这辈,就是这么穷!”晏西棠还是堵她。
除了口吐莲花,把人淹死的本领,这种一句话把天聊死的本事,晏大人也是很擅长的。“……”堵得女郎一个嘟嘴,还真的有些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