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九回(2 / 2)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才坐定,便听贾政问他道:“你近来的文字,太爷可说你有些长进没有?”
宝玉心下一个哆嗦,忙答道:“太爷说道,倒还有些思路,叫儿子上紧用功呢。”
贾政点头道:“你该听太爷的话,努力用起功来,方才我看了你侄儿的功课,很有进益,你做叔叔的更应做个榜样,来日你们叔侄同去下场,也是一桩佳话。”
宝玉诺诺应了。
贾政便道:“你近日做的文章拿来我瞧瞧。”
宝玉心下暗暗叫苦,却又不敢违拗,只得将带来的几篇功课呈了上去。
贾政展开细细翻阅,不及看文章如何,只先看字迹,不禁暗暗点头,心道:近日写的字倒大有长进了,先前运腕软弱,指下乏力,亦如诗犯郊寒岛瘦之病,今则丰腴润泽,比前大不相同。
再看内容,所做的几首歪诗虽有些无病呻吟的嫌疑,行文间倒也颇有几分灵气。
贾政拈须点了点头,然而高兴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看完宝玉后面所做的两篇文章,满腔欢喜之情立时不翼而飞,脸色也沉了下来。
原来宝玉本就不喜仕途经济,对那些中庸大学之类的也都提不起兴趣,最擅长的是诗词歌赋,做的几篇八股文章不过是敷衍贾代儒,蒙混过关而已。
若是以往,也许还可以糊弄过去,偏偏贾兰自从拜入沈颐门下,学业进益极快,所做文章亦是言之有物,颇为不俗。
相比之下,宝玉的敷衍之意便显而易见。
贾政气的胡须直颤,把几篇文章兜头摔在书案上,骂道:“该死的孽障,瞧瞧你做的是些什么东西?!成日家不务正业,只会在这些浓词艳赋上下功夫,有什么用?难不成明儿下场时只考诗词歌赋不成?”
宝玉身子一颤,垂手站着,低着头一声儿不敢言语。
贾兰也忙站了起来,道:“老爷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叔叔他并非——”话还没说完便被贾政喝住了:“兰儿住口!他这个做叔叔的不怕臊,你为他求什么情?!”
见贾政正在气头上,贾兰也不敢再劝,悄悄抬起小脑袋,担忧的看向宝玉。
宝玉悄悄地在背后摆手,示意他不要作声。
贾兰会意,当下垂手不语,只偷偷留心门外,预备着一会若是情况紧急便找人去后院找贾母王夫人搬救兵。
贾政训了半日,见宝玉脸色煞白,垂了手侍立于旁,心中又有些不忍,虽然深恨宝玉不务正业,但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嫡子,太过苛责只怕吓出好歹来,再则也怕贾母担忧,到时候反倒惹得老太太不自在,想到此处,心下越发烦闷,拂袖喝令他:“去罢,明日再问你。”
宝玉如闻大赦,行了礼后便一溜烟跑了。
贾政也没了精神,对贾兰摆了摆手,道:“你也去罢。”
贾兰方才也被贾政疾言厉色的模样吓的心下砰砰直跳,闻言不禁松了口气,恭敬行了一礼,忙退下了。
贾政在书案前坐下,长叹了口气,心下思量:“宝玉这个孽障,生下来便衔块玉在口中,本稀奇古怪,从古未闻,自然性情怪僻;又遇了老太太、太太百般护短,不由我教管他。
放着孔孟之书不肯用心研究,从小儿只在姊妹中间调脂弄粉,学些诗词,于此道倒也有些歪才,人人都道他是天生的聪慧,偏也正是聪明两字误了他。具此天资不走正道,只是胡闹,实实可恨。”想到此处,越发恨铁不成钢。
又想:“他不如此聪明,做一个寻常子弟,反无此等堕落。却又亏他做一件像一件,便成人的也赶他不上,偏偏不务正业,又没个好老师教导,学里的太爷年纪也大了,照管不了这许多,放他在那边也是白白荒废光阴,还是正经再给他寻个先生才是。”
只是这先生一时半会儿上哪找去?
贾政思量了半日依旧毫无头绪,忽然看到案前贾兰的功课,不禁心中一动,心道兰儿拜入沈颐门下不过短短半年进益如斯,可见对方是如何高明,若是宝玉也能得他教导,岂不是更能得益。
若是从前他也不敢有此奢望,只是如今贾兰既已拜在沈颐门下,宝玉天生聪慧,资质更胜贾兰,拜在沈颐门下也不是不可能。
晚间给贾母请安时贾政便说起了此事,道:“不知老太太意下如何?”
贾母原本正因贾政责骂宝玉之事怒气未消,听了这话不禁一顿,也顾不得生气了,沉吟了半日,道:“好是好,只是怎么去说呢?我听闻那沈先生性子颇有些清傲,行事也不按常理,先当初兰儿也是因为入了他的眼才被收入门下。
宝玉虽说天生聪慧,但这孩子的性子你也知道,天生便有些痴性,素日又喜欢说些呆话,人家未必会愿意。别到时候拜师不成,反倒惹恼了沈先生,以为我们以势压人,连累兰儿在他老师跟前也没脸。”
沈颐虽无官身,但他的老师顾岩却不是一般人,虽然只有五名入室弟子,外门弟子却不少,可谓是桃李满天下,其背后的人脉几乎占了文坛的半壁江山,宝玉若能拜在他门下,日后前程几乎算是无虞了。
只是贾母在一众孙辈中虽最重宝玉,但也疼爱贾兰这个重孙子,若是因为这事连累了贾兰的前途,可就得不偿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总算没有半夜修仙了,以后会慢慢调整更新时间,尽量放在晚上十一点之前,只是暂时还没办法固定,请小可爱们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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