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真相大白(1 / 2)
这妇人荆钗布裙,一把青丝柔柔拖在身侧,额上还留着昨晚被砸的伤痕,红肿青紫,看着十分可怜。
可当她抬起头的刹那,堂上众人齐齐静默一瞬。
什么是出云破月,大约如是。
她两手拼命推动阻拦她的杀威棒,身子直往里扑:“人是我杀的,和他没干系!”
本来如同砧板鱼肉死寂在一边的大顺,立刻要挣起身子,却被左右衙役死死按住,压在地上。
他嘶哑着嗓子,道:“狗屁!人是我杀的!和她没干系!”
池小秋大开眼界。
行吧,原来这事还有人来争!
周围人面面相觑,难道这杀人还是什么光鲜事?
范大郎这条人命好似一个晶亮蜘蛛大网,才张开,便撞进了两个口口声声,拼命要往罪名往自家身上的糊涂人。
堂下顾不得规矩,议论纷纷,高得连跪在堂前的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娘子看着柔柔弱弱,别是推出来挡刀的罢!”
“要说她这模样,若愿意做我娘子,便是让我去杀人,也值得了!”
听了这话的秀娘嘴角一动,撇出个嘲讽轻蔑的弧度,转瞬便又哀哀往下耷拉。
可她不知,恰好跪坐在她斜对面的钟应忱,一直在关注着她一举一动。
神色反应,尽收于眼底。
“放她进来!”
只让大顺娘子晃了一眼的柳安县丞早就回过神来。本来已经安稳要结的案子,又让人横腰拦截了一道,他脸上黑气缭绕,心里直堵得慌。
管她什么好样貌,与这事牵扯上了干系,也算不得佳人。如此一想,他语气愈加不善。
“堂下何人?何故硬闯公堂?”
大顺两眼盯住她,慌乱而急切,还带着些难与人言的乞求,他斥道:“阿姝!你快回去!莫要在此添乱!”
阿姝这会反倒不慌了,她向着大顺一笑。
这大约是这一辈子,大顺与她说过的最凶的一句话。
“公堂之上,休得喧哗!”柳安县丞砰砰拍着惊堂木,押着大顺的衙役听出了他的不耐,忙堵住他的嘴。
大顺只得翻着眼,不停地扭动挣扎着,呜呜呜呜乱叫,道道铁链在他身上绞死缠紧,现出一道一道沟壑。
阿姝只觉千刀万刀一齐扎在心底,痛楚如此深刻,胜过于她每次以为自己落入地狱的那个瞬间。
她死死扣住不自觉要往前扑的腿脚,往前踉跄行了一步。
一片嘘声。
这时堂下众人才知道,为何这般姝丽绝色之姿,偏嫁了一个家贫貌平之人。
原来是少了一条腿!
阿姝竭力让自己的眼不要看向大顺,可却难忍声音中的颤抖。
“民妇阿姝,是大顺之妻。村西范大郎,是我用药毒杀,与我相公绝无干系,我愿以姓名担保!”
柳安县丞忍不住揉了揉自己大了一圈的头,说话间已经疲累得虚弱许多,一时连已经去了黄泉的范大郎也被怨上。
到底是怎样一个泼皮,才能惹出这满城的仇家!
“范大又与你有什么仇怨?”
阿姝垂下眼,怔了一会,正当县丞不耐要催问时,才听见一声冷笑,从她娇红柔嫩的唇齿间逸出。
“若我说,既生了范大郎这样的儿子,合该在出生时便活活溺死,不然留下来祸害世间,倒脏了我的手!”
她往范大郎蒙着白布的尸体处斜了一眼,黑洞洞的瞳仁盛满了厌恶,好似看见了什么恶心至极的东西,冷若冰霜却又从容自在的声音,让人不由自主打了个抖。
“有什么仇怨?似乎也没什么。不过是一次次羞辱我夫君,让他每日承耕种之劳时还让受唾骂之苦。不过是如噬骨之蛆一次次趴附在我家中恨不得榨干最后一点血,敲碎最后一根骨头。不过是欺我夫君心性老实,用计诱他债台高筑。原以为他不过是个小人,可那天我才知道,哈哈哈哈哈,人?我呸!”
说到此处,她陡然提高了声音,高亢如尖刀,捅向众人耳朵。
“他是个杂碎!是个披了人皮的禽兽!是该压在九层地狱受千百遍焚火烹油之刑的恶鬼!”
只要一想到那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她便恨不得天上闪着的每一道闪电,闷的每一道滚雷,世间的每一把尖刀利器,最骇人最让人痛不欲生的苦,全都施范大郎身上!
一片哗然中,大顺陡然间瞪大了眼睛,血红的眸子睁到极致,两手倾力向前挣去,喉咙间嗬嗬作响。
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冷气。秀娘哭红了眼,往她身上扑去,想要与她厮打。
“你胡说!”秀娘又愤又气:“当着已死的人,你便不怕天打雷劈么!”。
她家中还有一双儿女,若是这样的罪名传了出去,女儿儿子这一辈子,算是毁了!
“天打雷劈?”阿姝哈哈大笑,她转向范大郎所在之地,纤手一指:“天打雷劈?你该想想,要是老天有眼,该劈的是谁?!是这色中恶鬼!等我也一块去了地下,便要看尽他是怎么日复一日受着极刑,趴在我面前永生永世不能解脱,我等着那天!”她这话里诅咒,浓浓的恶意,让秀娘也止不住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