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谁是真凶(1 / 2)
喧闹渐渐散去,等众人都扶着秀娘回家去,原本玩得正欢的各家小儿也被自家爹娘唤走,人声静寂下来,绿蝈蝈振翅喊得愈发响亮。
钟应忱站起身来,道:“两位到如今,也跟了我一天了,可愿出来闲话?”
来去的风摇响了铺了绿的树,好似在拨弦击瑟,与众多虫声汇成吟唱。
无人出现。
钟应忱举步往村子里走:“若是再迟上片刻,便是我查出些什么,也无甚干系了。”
离钟应忱方才呆着的大树不远处,两个一胖一瘦的人从草丛中露出身形,两人对看一眼,彼此都有些尴尬。
钟应忱静静凝视着他们,不说话。
周先生色厉内荏,先发制人,青着脸道:“你是何人?为甚要越过官家,来插手范家的案子?!”
“听这意思...”钟应忱慢慢笑了一声,明明声音平平,却让人听着心里发瘆:“两位是官府中人?”
不等这两个偷听的人答话,他便转头大步往前走去,周先生连忙追在后头,哎哎叫他。
钟应忱大步走了一会儿,也不理睬周先生气急败坏的责问声,突然间停住,蹲下身来掏出一个帕子,将地上一个泥疙瘩样的物什捡了起来,小心包在帕中。
“这是什么?”
“你拿这个作甚?”
“你都查到了些什么?”
周先生如同一只跳脚的麻雀,连声追问,也得不到钟应忱半点回应。
何师爷在后面慢慢踱着步子,周先生已问了一箩筐话,他才将将到了两人跟前。
“先生当真要让钟某在这门前,将诸事说与你么?”
钟应忱只一句话,便止住了周先生的喋喋不休。
何师爷也略显责备地看了他一眼,等两人再往前看时,钟应忱已经走出了老远。
“小官人看地回来了?”
钟应忱应了一声。
他借住在一个村中一个普通人家,他出手阔绰,主人家便也十分殷勤,才要说话,却见又多了两人。
“这两位是...”
“朋友。我们自在说话,阿爷不必麻烦。”
钟应忱止住要给那两人准备茶水的主人家,三两句将他支出门去。桌上空盘冷茶,毫无待客的热情。
周先生左右看看,只有一个矮腿凳子,坐起来必定不雅,且有何师爷也轮不到他,只好酸痛着腿脚站在那里。
“何师爷。”钟应忱拱拱手。
“你认得我?”何师爷有些意外,他打量钟应忱一番:“你便是池姑娘的同乡亲戚?”
钟应忱点头,说话不温不火:“我和小秋一路流离,刚落下脚来,不期天降横祸。她向来心澄性明,若只是想出气,范大郎绝动不得她一个指头,这事着实蹊跷。”
何师爷扬起下巴点点他方才装进兜里的那团脏污东西:“你发现了什么?”
钟应忱拿了一个茶盏,将那团疙瘩往里一投,粘在上面的泥巴慢慢化在水里,露出里面暗红不透明的一团,是块粗糙饴糖。
钟应忱拿了随身的环子,挂在线上慢慢往里,一点点浸下去。
黑色,便在那两人震惊的目光中,从浑浊的茶汤里,一点点爬上锃亮的环子。
“砒.霜遇银而黑,这饴糖里有毒。”钟应忱将银环拎起来,由白而黑的那半环痕迹在两人眼前荡来荡去,让他们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听说当日范大郎房中,除了一块玉带罗糕,还搜出了一块饴糖?”
何师爷皱眉:“你疑心范大郎之妻?”
“不知——何师爷当日可曾问过她?”
“自然问过。”何师爷怫然不悦,好似钟应忱在质疑他办案不力:“当日她所叙行迹,四周皆可有人佐证,且无论是在她家中还是询问四周之人,都未发现不妥。”
任凭谁当日看了她摧肝断肠的模样,也不会疑心到她身上去。
“当日衙中搜寻现场几次?”
“两次。一次是方发现尸体之时,隔了四五个时辰,又搜了一遍。饴糖放在显眼处,进屋便能看着,玉带罗糕却是后来在范大郎被褥下发现的,一半已经压碎了。”
何师爷示意周先生将一直随在两人身边的东西取出,一个精致木盒开了锁,便见里面分作两格,一边是咬了半块的饴糖,钟应忱目光落在上头。
色泽一致,用料仿佛。
而另一格还躺着块一半稀碎一半完整的糕点,那糕点侧边刻着四个字,“云桥池家”。
何师爷端详着他的神色,却见钟应忱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瞧,便哂笑道:“便是你池家手艺。”
“小秋所卖的糕点,模子是我悉数所刻,池字下有个暗花,家右边其中一笔要比寻常短上一分。这个印,笔记粗糙,印子模糊,绝不是我家出的。况且—”
他目光一转,直视着何师爷,眼睛深黝黝不见底:“若何师爷提审过小秋,便能从她口中得知,这样粗鄙的用料做工,她绝不屑于为之!”
何师爷不置可否,可不妨周先生嘴快。他愤愤然,怪声怪气道:“可不是,你们这一家人可都是能言会道,绝不让人后哩!”
话说到一半,他又受了何师爷一个眼刀。
这老先生,年龄大他一轮,怎的这般沉不住气!
好似滔天的巨浪慢慢平复,呼啸的山风停止肆虐。
钟应忱高高提起在半空,让他夜不能寐日不能食的心,终于晃悠悠落下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