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薄情(1 / 2)
芙蓉帐暖,兰麝香飘。
冷风灌进屋内,薄如蝉翼的金绡帐飘起,露出一段男人颈瘦的腰身。
他呼吸滚烫,喉结微微滚动,几滴汗珠滑过干净的下颌,滴在她肩上,消失在锦被里。
姜千澄三千青丝逶迤在泛着玉色的颈窝边,发顺着床榻边沿落下,仰高脖颈,头皮一阵发麻。
她指甲掐进她手臂,终究忍不住,呜咽着呢喃了一句“疼”。
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釜中水深火热。
这话不过是火上浇油罢了。
到夜深深处,鸾帐停止了摇动,那一抹红烛的光也化为青烟,黑暗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卯时三刻的梆子响起,天色将要放明,姜千澄于睡梦中皱了皱眉头,就觉身侧的温度骤然离去。
她下意识地捞过被子盖住头顶,声音迷迷糊糊:“冷气吹进来了。”
话脱口,她猛打一个激灵,掀开被子,对上那一双漆黑的眸子。
殿内不知何时重新点上了烛,灯影幢幢,照在他面颊上。
沈放坐在榻边,长眉入鬓,星目轻扬,眉宇间淬着清冷的神色。
他眼神疏离冷漠,里面没有半点温存,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姜千澄肩头紫痕火辣辣的刺疼,拥着被子坐起,懵懂地看他:“陛下。”
沈放目光停在她锁骨处片刻,站起身来,冷冷地道:“我让太监送你回去。”
姜千澄眼睫轻颤,心头空落落的,压抑着说不出来的酸涩。
她一垂眸,就看到锦被上洒落的几滴血,宛如红梅点点,蜿蜒在被上。
她伸出指尖去触碰,那抹红梅在雪白的肌肤衬托下,红愈红,白愈白,靡靡而红艳。
暖阁内寂静无声,宫人恭恭敬敬,贴墙而站。
有内监上前替皇帝更换朝服,衣袍抖落窸窸窣窣声,眼睛却忍不住往她这处儿瞄。
只见那初承欢露的美人,坐于锦绣堆中,似比昨日更美上了几分,唇红齿白,乌发如墨,她俯下浓长的眼睫,凝望着被子。
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啪嗒”一声,一滴清泪顺着她鼻梁落下,溅落在云锦被上。
须臾,她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擦泪,悄悄地抬起眼,看向帝王的背影。
姜千澄在御前垂泪这一举动,无疑让殿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尖。
空气安静好似凝固,四周无人敢动。
沈放那双绣着金线的皂靴踏在砖地上,微微一顿,调转了方向。
“哭什么?”
天子声音平静,如碎珠落玉盘,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姜千澄鼻端钻入一丝凛冽的寒香,隽拔清逸感扑面而来。
白玉冕旒,玄衣纁裳,天子停在她前。
沈放冰凉的手指,轻轻挑起姜千澄的下巴,好整以暇地注视她片刻,问:“觉得委屈?因为伺候我?”
话是轻描淡写问出来的,可愣是殿中谁都察觉到了其中危险的意味。
姜千澄摇摇头,吸了吸鼻子,脸上扬起娇媚的笑容:“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被殿里的香给薰迷了眼,这才不堪落泪。御前失仪,还望陛下见谅。”
她俯身欲跪,却被沈放的手牢牢攫住下巴,让她身子僵在半空,一时进退两难。
宫妃不得正视天颜,姜千澄眼神下伏,因靠他太近,他身上冷冽的味道朝她扑来,一股奇异的感觉。
漫长的沉默。
直到皇宫四角传来钟声,内监瞧一眼外头的天色,提醒道:“陛下,时辰不早了,百官已经在朝凤门外等候了。”
沈放松开对她下巴的桎梏,“嗯”了一声,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几缕熹光浮动空气中的尘埃,照进空荡的大殿。
姜千澄仿佛经历一场败北的大战,双腿不住地打颤,她忍着酸软疲惫的身子,下榻去捡委地的衣裙,抬头,见沈放站在宫殿门口,似在吩咐小太监事情。
小太监荣福哈腰,一个劲地点头,却不知沈放与他说了什么,他脸色“唰”一下变得苍白,紧接着,愣愣地朝姜千澄看来。
沈放长眉秀目微挑,亦回首看来。
他倨傲地、强势地、没有半点怜悯地看向她。
姜千澄赤足踏在水磨金砖地上,彻骨的寒意从脚底一点点侵袭上来。
**
风卷细碎的雪花飘飞,洋洋洒洒,柳絮之态。
院中,盘节虬曲的树枝描绘出寒风。
荣福压低身体,揣测沈放的脸色,道:“陛下,要不要......给姜美人送避子汤?”
沈放披着黑狐大氅,长身玉立在殿外,沉默不语,透过雪色,看向殿内的姜千澄。
十六七岁的少女,在宫人侍奉下,换上了明丽的罗衣轻缎,垂腰的乌发黑得发青,柔腻的肌肤白皙似玉,身后是大开大合的青绿山水画屏,她安安静静地端坐在那里,一双秋水眸脉脉望向他。
似赧羞,似胆怯。沈放淡淡一笑:“不需要,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