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初见(1 / 2)
“姜美人,陛下唤您去侍寝。”
昭仁宫一处偏僻的宫殿里,小太监立在门边,瑟瑟缩了下脖子。
地龙的火不旺盛,寒气侵略这里的每一处角落,唯一的暖源,便是殿中那烧着微弱星火的炭盆。
姜千澄坐在象牙小凳上,用金丝箸拨弄炭盆里的细炭。
因刚沐浴完,她随手绾起的半边青丝倾泻,落在玉一样光滑的脖颈上。
她抬起头来,眉目轻蹙:“陛下召我?”
那一道声音婉婉清亮,犹如珠玉,小太监听了,眉梢吊着的一丝焦虑被稍稍抚平了点。
但他话语中仍藏不住焦急,催促道:“姜美人,您赶紧收拾一下!陛下唤您唤得急切,这不,轿撵就停在宫外面等您呢!”
他脸色涨红,手忙脚乱过来,险些踢翻炭火盆。
他见姜千澄站起身,眸色里映着一丝疑惑,索性指着她身后两个宫女,道:“干立着做甚,还不快伺候美人更衣梳妆!”
此话一出,那宫女二人,对视一眼,方从愣怔中回过神来,面上洋溢起喜色,扶姜千澄到梳妆镜前坐下。
谁人不知,新帝登基一年有余。去年秋天的那一次选秀,广纳天下秀女,最后被撂牌子留下的,都是美人中的美人。
饶是如此,新帝选秀后,也未曾踏进后宫几次。
太皇太后几次三番催促,让新帝早日开枝散叶,绵延后嗣,生下一两个皇子,也算有个交代。
新帝却每每推脱,偶尔来后宫里坐一下,都跟应付个差事似的。
今夜不知怎的,竟一反常态地召妃子去养心殿侍寝,还如此急切地、冒大雪来召区区一个六品美人。
碧荷年岁长,性子也稳妥些,取出妆奁里的一套珍珠耳饰,给姜千澄戴上,压下心中雀跃,道:“美人,您戴这对珍珠好看,衬得您肤色白。”
菱镜中映出一张白皙的脸颊,少女明亮的眸子浮动窗外雪影,真真是印证了何为秋水含情,水光潋滟。
她本是极其清丽的样貌,却因眼尾微微上勾,顾盼间生出妩媚的情态。此刻两鬓鸦堆,双眉拂翠,更是媚色撩人。
碧荷将一只嵌花垂珠步摇插进她鬓发中,道:“奴婢早就说过美人花容月貌,定能得到陛下的宠幸。”
一边的宫女从高柜里取出绣花罗衫,也尽拣好听的话说给姜千澄听。
言语之中,无外乎是夸赞她那一副好样貌。
姜千澄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屈,好半天,才慢慢站起身来。
若说一开始听到自己被召去侍寝,心中没有半点惊奇那是假的,可须臾,她便生出一丝莫名的不安。
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眼下,她看着窗外漫天飘飞犹如柳絮的雪花,总算明白了所以然。
当今的圣上,沈放,此刻不是应该在西郊的猎场吗?
秋末冬初交际之日,天子常常去西郊巡营,检阅军队的队列、排兵与布阵。
大前日清晨,天微微亮,皇宫四角传来钟声,姜千澄卧在榻上,能听到羽林军开道,马蹄踏在宫道上的动静,其势犹如雷霆。
寻常这个时节,天气尚未冷到骨子里,但今年的雪,来的比以往都早些。
大雪连连下了几日,她去贵妃宫中请安,听贵妃谈及大雪满群山,阻塞了山道,陛下一行队伍被困在郊外,一时半会回不来,等雪势稍小,才能回宫。
既如此,今夜沈放为何会在宫里?
难道他提前回来了?
他又怎会无缘无故地召她侍寝?
姜千澄不解,停下步子,喊住走在前头的小太监,借宽大的浅红袖子作掩饰,手腕灵活一转,将一只白色玉佩塞入他袖子里。
那玉佩入手一掂量,便知是极贵重的。
在宫中走动少不得要打点的地方,小太监荣福常年在皇帝身边伺候,已是见怪不怪。
他抚着柔腻的玉石面,抬头,见少女乌黑的眸子里细细碎碎铺着一层光亮,她一只手掩在红唇边,凑过来问:“方才我见荣公公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想必是累坏了吧。也不知陛下为了何事,怎特地从西郊赶回来,还催你催得这般紧?”
这话落地,荣福脸上笑容一下维持不住,活像遭到鬼怪附身,身体抖了一抖。
许是回忆到不好的事情,他伸手擦擦脑门上汗珠,替姜千澄掀开帘子,道:“姜美人客气了,奴才不累,奴才也不清楚陛下为何会突然回来。”
他只记得夜色昏沉,自己站在养心殿外的屋檐下,就见一队银甲骑兵长驱直入皇宫,马蹄声重重,在寂静的夜里响动大得骇人。
为首之人在宫前勒马。
沈放满身是血,从马背上下来,面色冷如寒霜,他随手将鞭子扔给宫人,大步流星地走进宫殿里。
见此场景,宫中顿时乱作一团。太医院挤在养心殿榻前,擦身的血水端出去一盆又一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