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四、五年之前(2 / 2)
赵和死死拽住那枚元安廿八的大秦通宝,手微微有些发颤。他眼睛眯起,瞌睡已经不翼而飞。
抬起眼来,看了看石轩,赵和让自己镇定住,然后才问道:“石兄,你可曾问过于阗人,他们……知道些什么吗?”
“于阗人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唯一知道的是,这些年犬戎人在北疆的统治一直不稳,似乎有些邦国屡降屡叛,北疆往西的康居,这些年也已经同于阗断了往来,他们只能通过大宛再往西,与西面诸国进行贸易。不过他们到达天方之后,据说西行就极为艰难,西面战事之频,较之犬戎还有过之!”
自从发现这些可疑的铜钱之后,石轩已经做过一番调查,于阗没有文字,因此他只能询问那些宿老和行商,从这些人口中得知,于阗与北疆诸国,也已经失去直接联系达十余年之久。
“犬戎人呢,该死,我们在凉州时擒获的那些犬戎人怎么没有露一点口风?”赵和眼中泛着杀气。
此时远在敦煌,正在马越马前马后效力的两位犬戎部落首领,不约而同觉得冷气逼人,都情不自禁紧了紧衣裳。
他们的动作看到马越眼中,马越轻蔑地瞪视着他们:“如今这天气,你们就冷得受不了啦?我听闻大漠之北有白毛风,吹至人身,哪怕身裹三层羊皮也会冻死,你们犬戎人怎么熬过这白毛风的?”
“若是真起了白毛风,那就是一个部族一个部族的冻死。”奄顿年长,经验丰富,因此说道。
格鲁丹也点了点头:“人还好些,若是羊群冻死了,那就只有去抢别的部族,抢不到就死。”
马越呸了一声,冷笑道:“蛮夷!”
格鲁丹心里有些不服气,他也知道,这马氏此前也算是胡人,不过入秦百载,就以秦人自居,称呼别的胡人为蛮夷了。他不敢正面对驳,只能侧面迂回:“不知大秦是否有这等灾患,若是遇到,又当如何?”
“大秦地域广博,自然也会有些灾患,不过大秦自二代圣主以来,便有救济赈灾之策。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所以大秦为礼仪制度之邦,而犬戎是蛮夷禽兽之国。”马越昂然说道。
虽然大秦的救济赈灾制度还有这样那样的缺陷,虽然常会有拖延敷衍之处,但比起犬戎这种,那是要好得多了。
以马越所知,大秦水旱之灾,从未间断过,每年都会有约十分之一的地盘受到或大或小的灾难,但大多数灾难所造成的饥荒都不会太久,因为朝廷总会想办法从别处调来粮食,哪怕是最贪腐的官吏,在这个问题上也不敢不稍作收敛——所以河北、齐郡前些年又是犬戎入寇又是浮图教谋反,诸多事情下来,却仍被大秦扛住了。
“呃……”格鲁丹觉得马越是在吹牛,他才不相信大秦有马越说得那么好。不过他很明智地避免与马越争执,而是向马越问道:“都尉,我们何时返回?”
如今格鲁丹、奄顿两部已经投靠大秦,作为内附犬戎放牧于凉州——他们在剿灭参狼羌中颇立功劳,所以从原来参狼羌的牧场里划出一大块给了他们。但大秦的宽厚是有条件的,两部的青壮逢三征一,需要为大秦敦煌都尉所效力,因此他们也就成了以副都尉之职代行都尉之权的马越的嫡系。
“我不是说了嘛,巡视边境,巡视一番就回头。”马越有些不耐烦地道。
“可是……”奄顿瞧了瞧前面泛着白色的沙堆,喉结动了动:“这已经到了白龙堆……”
“继续向前。”马越冷冷道:“粮水充足,士气正盛,你们怕什么?”
奄顿与格鲁丹当然害怕,这里已经是犬戎的势力范围,他们这两个叛徒犬奸,怎么会不怕被犬戎金策单于盯上?
只不过现在他们更怕马越一些,毕竟马越就在面前,而金策单于还不知道在何处。
“过了白龙堆,可就是楼兰了……”奄顿干巴巴地道。
“到了楼兰,可以休息几日,然后回军。”马越面无表情地道。
他当然知道,到了楼兰还不会回军。
按照他与赵和的约定,他必须在九月之前领兵抵达于阗,幸亏他所带的兵不多,否则便是粮草支应,便足以让他这个敦煌都尉所破产。
看了看身前的数千人马,还有这些人马驱赶的羊、驼,马越摸了摸胡须,心中不由得烦躁起来。
不只是格鲁丹与奄顿不安,马越自己同样也不安。他以巡边为名出兵,其实是深入西域,这可是违背军律的事情,也就只有他这样胆大之人敢这样做。而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赵和临别时的一番话。
“我能让你当上这个副都尉,自然也能让你丢了这个副都尉。九月之前,也就是八月三十一日你必须到于阗,若是不到……你知道我有的是办法。”
马越可以不把赵和当回事,但却不敢把赵和的威胁当回事。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