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桃木缘(1 / 2)
清脆的铃声响起,一阵天旋地转,原本轻飘飘的魂魄仿佛落到了实地上。薛洋已经倾入了公子楚的识海。呈现在他面前的,是公子楚记忆中感情最强烈、最想倾诉于他人的几个片段,安静看着,感之所感即可。
此时,两人的一切感官通用,公子楚的眼睛就是他的眼睛,他的嘴巴就是他的嘴巴。
首当其冲的片段却是公子楚的一段遗落了十八年的回忆,那份回忆每时每刻无孔不入的充斥着公子楚的脑海,让此时感同身受的薛洋灵魂都跟着这份儿偏执颤了颤。那段回忆带着疼,带着甜,带着愧疚,那么清晰的传了来。
那是那两个人的相遇,很短,很短。
那一年,公子楚七岁,而另一个人才三岁。
御花园一棵矮小的桃树下,一个正在给桃树浇水的粉嫩嫩的小娃娃吸引了公子楚的目光。
一本正经的表情,一丝不苟的发饰,小模样好看的跟画里跑出来的似的。
“咦?小娃娃你是哪家的啊?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
小娃娃偏过头看他,似是有点疑惑,小小的眉毛皱了皱。
“哎,我叫公子楚,小娃娃,你叫什么?”
粉嫩嫩的小娃娃小眉毛皱的更深了,小嘴巴动了动,没说话。
“小娃娃你真好看,你以后长大了给我当媳妇吧!”
薛洋听的不由好笑,那个精致的如同仙童的娃娃,明明是个男孩。
殷殷切切的公子楚还没等来回答,御花园外老将军的一声爆喝传来,“臭小子,又到哪里疯去了?”
公子楚吓的在原地跳了一下,一边冲小娃娃挥手,一边飞快的往外跑。
回忆每每到了此时,公子楚心脏便会剧烈的抽搐,泛着针扎般的疼。让感他所感的薛洋都忍不住疼的想骂人。
这段记忆是被公子楚遗落了的,他甚至是在十八年后追悔莫及之时才知道,当日那个粉嫩嫩的小娃娃看着他的背影,肃着小脸点了点头。
七岁随父出征,边疆的生活潇洒快意,而那个小娃娃,也很快便被他抛到了脑后,不知遗落在了哪个角落。
戎马疆场,建功立业,这一晃就是十八年。
公子楚盔甲加身功成归来,打马行在军队的最前头,意气风发。北国京城,百姓夹道,公子楚仿若心有灵犀般一抬头,便看到了二楼窗前的那道人影。
“哄”的一声,公子楚感觉脑海中像是一瞬间炸开了绚烂的烟花。捂了捂极速跳动的心脏,仿佛不捂着,心便要从肚子里跳出来。
紧紧只是那一眼,薛洋就知道,公子楚完了,这辈子都完了。一如十八年前,那个人入了公子楚的眼,这一刻入了心。
薛洋透过公子楚的眼,无比笃定那就是那个长大后的小娃娃。毫不意外那是一张美的雌雄莫辨的脸,一身的清贵之气,透着睥睨天下的凛然不可侵犯。
许是局外之人的缘故,薛洋在那个人深邃狭长的眸底看到了公子楚没有看到的神色。春风化雨般的柔和与喜悦,荡漾的水色的眸透着仿佛拨的云开见月明的悸动。
随着队伍渐行渐远,公子楚一路都是一副心不守舍的状态,心涨涨的。忽甜忽喜,忽上忽下。
陛下开恩,怜将士舟车劳顿,准许整顿休憩三日再入宫朝见。而公子楚却不眠不休的在京城街上发疯般的找了三日,期待再见那人一面,终一无所获。
薛洋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而这份不安在三日后的朝拜得到了证实。
百官朝贺,为首跪着的公子楚盔甲加身,小麦色的皮肤,剑眉星目,脸上爽朗的笑容在抬头的瞬间僵硬在了唇角。
魂牵梦绕的绝美容颜,明黄的八爪金龙皇袍,明明才不过是二十岁的年纪,却浑然天成的帝王之威。
公子楚下跪的腿踉跄了一下,恍惚间宛若置身冰窖,冷的灵魂都在打颤,半晌后木木的起了身。
“爱卿此次大胜回朝,朕甚感欣慰,爱卿可有何想要的,尽管说来。”清冷威严的声线,琉璃般的眸子深邃如暗夜,落在了公子楚的身上。
薛洋感觉到公子楚死死地咬紧了牙关,方才把那个差点脱口而出的“你”给吞了回去。
公子楚垂着头上前一步,“身负国恩,为世所悲,本是为人臣子分内之事。臣,别无所求。”最后几个字,差点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既然如此,朕感爱卿为国为民,等过几日朕亲自为爱卿接风洗尘。”
“谢陛下。”
……
浑浑噩噩出了宫门,热闹的康庄大道上,公子楚头疼的似是要裂开。
他停止了脚步,站在宫门外,澄清透明的双目绝望的看了紧逼的宫门好久好久。
嘴唇干裂,无声的吐出几个字,“你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人家一见钟情,那个人是皇帝,是那九五之尊啊!公子楚,你该怎么办,你该怎么办……”
薛洋与公子楚通五感,也感受到了他深深的无助与绝望。薛洋心抽了一下,似乎是看到了曾经求而不得的自己。他想要对公子楚大声喊,‘你去告诉他你爱他啊,去啊,你小时候不是挺大胆的吗’。
但薛洋知道公子楚不会去说的,君臣之别,那是一道天大的鸿沟。何况……。薛洋心里叹了口气,就算那个人心里有公子楚,也不可能会和身为男子的公子楚在一起吧!朝堂,天下,百姓,哪一样不是阻力,哪一样都能把人压的半死。
回府后公子楚就病了,从没病过的人,这一病就来势汹汹,几天几夜的高烧不退。就算是醒来了也是浑浑噩噩的,脑子不大清楚。
“将军,门外……。”
“就说本将军病重,无力见客,让人走。”
那个通报的小厮动了动嘴,目光触及门外,不知门外的人说了什么,便噤了声。
公子楚脑袋半捂在被子里,蜷缩着身子,蔫蔫的提不起丝毫的力气。迷迷糊糊间,那窗外一晃而过的明黄的袍角,便被他忽略了。
薛洋心里急得大骂,你心心念念的人来看你了,你这个蠢货竟然给拒之门外了。
这时公子楚又提了一口气,就在薛洋以为他改变主意让人进来的时候,却听到他说,“李莲花好像今日来府里,你出去等着,来了就让人直接进来。”
薛洋想,这李莲花怕就是公子楚曾经对他说过的他的妻子了。在记忆的片段里,这个李莲花好像是老将军部下的女儿,也在边疆长大,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
“是。”小厮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狗血的事儿就这么发生了……
薛洋眼睁睁看着门口很快进来了一个英姿飒爽的红衣女孩。
所以说,公子楚这便是把皇帝陛下拒之门外,然后再让人亲眼看着他拒绝了自己,却让别人进了屋???那个别人还是他的青梅竹马??
先不说往人心口捅刀子了,那可是帝王啊,你置帝王的尊严于何地。
薛洋真是气的捂脸,握了个大草哟,公子楚你这操蛋的玩意儿,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啊!!!
在那之后,直到公子楚病好,皇帝陛下也再没来过将军府。
病好早朝,公子楚有一种陛下看他的眼神很凉,很凉的错觉。
薛洋以过来人的姿态鄙视公子楚,那狗屁很凉很凉的眼神啊,分明是吃醋了。只是,一根筋的公子楚每日里只是更加的战战兢兢,一点儿也没有去道歉的哄人得自觉。
就这样每日里小心翼翼的上朝下朝,时间过得挺快的,公子楚自从回京已经一个月了。
求而不得的痛苦太折磨人,不过有一点儿让公子楚多少有些安慰,那就是皇帝的后宫一个女人都没有。
这天下了朝,公子楚实在忍不住了,问丞相,“相爷,陛下在位多年,为何没立皇后?”
“这说来可就远了,陛下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先皇是给他赐过婚的。可陛下说他有心悦之人,愣是在寒冬腊月的大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请求先皇收回成命。那时的陛下也不过才十二岁,被冻的差点就丢了命。唉,当时陛下和先皇闹的可僵了。”李相爷摇了摇头,“要不是先皇子嗣单薄,就陛下一个血脉,不然的话……。不过话又说回来,陛下确有治国之才,文韬武略,堪比开国先祖。”
听到那人曾经差点丢了命,公子楚心狠狠的抖了一下,过了会儿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陛下心悦的那位姑娘呢?”
李相爷“呵呵”笑了一声,“谁知道呢,这都这么多年了,也没见陛下提起过。自从登基,还把选秀都给停了。刚开始的时候朝臣闹腾的都还挺凶的,后来陛下抱了个宗亲的孩子册封为储君,还亲自教养。过了几年,慢慢的,也就停歇下来了。”
公子楚心里涩涩的,有嫉妒,有心疼,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个味道。丞相说的倒是轻飘飘的,可想也能想的出来,陛下这些年顶着怎样的压力。也不知道陛下心悦之人是个怎样的绝色,竟然能让陛下为了她做到了这份上。
“将军,陛下让您去御书房。”那天天气明媚,公子楚踱步在皇宫的前殿,突然被大内总管太监挡住了去路。
“公公,陛下……可有说是什么事?”惊喜过后便是揣揣不安,难不成他的心思太明显了?
薛洋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明显个屁啊,你肚子里的蛔虫怕是都不知道。
“奴才这就不知道了。”公公推开御书房的门,道,“将军,进去吧,陛下在里面呢!”
公子楚指了指门,“进去?”不用通报的吗?
“将军,请吧!”
公子楚深吸了口气,抬步往里走。
俯首在书案前的人恰好抬起了头,在公子楚下跪前开了口,“无人的时候你就不用行礼了。”白玉般的手指了指红木椅子,示意他坐下。
公子楚受宠若惊,“陛下,这这……于理不合……”
年轻的帝王没回答他,反问道,“你今天……府里忙吗?”
公子楚忙摇头,“不忙,不忙。”就算是天大的事儿又怎么及得上你。
“无佳人要陪?”
公子楚接着摇头,“没有,没有。”我心目中那个绝代的佳人此时就在我面前啊!
听了他的回答,那张绝美冷峻的脸庞和嗓音瞬间都柔和了不少,“那你今日留在宫里陪朕可好?”
公子楚被这个巨大的馅儿饼砸的心尖儿一颤,大脑还没下达口令,嘴里已经忙不迭的应了好。
“嗯,你不用拘束,有什么需要的,就吩咐小李子。”年轻的帝王看了眼案前高如山的奏折,抿了抿唇,道,“朕陪你下棋?”公子楚憋红了脸,他哪里会下棋啊,他只会舞刀弄枪。结结巴巴道,“陛,陛下……您批阅奏折就好,臣看……看着……就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