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第一百二十四章(1 / 2)
他目光清澈澄明,寒风中有与所有人都不?相符的清明,是?一种在他们?这些成日枪口偷生之人完全不?同的清醒。加列愣住了,他觉得今日的唐先生格外不?同,具体是?哪些微妙的不?同他也说不?清楚,可总觉得要发什么大事?,“您……”
唐知白没有再说一句话,踩下?油门就驰过护栏,留在原地?的几个人片刻惊诧后不?知所措,他们?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而且唐知白是?个特殊的存在,有人看着黑车远去的方向,切切向加列询问道?,“加列,怎么回事??这怎么办?要不?要立刻报告安茹先生?”
加列烦躁道?,“闭嘴!”
说罢立即返回室内,向中央公园处办公室打了通电话,随后乘上辆车向唐知白消失的道?路追去。
……
绿树成荫的油柏树被藤蔓缠绕,车摇摇晃晃停在古老庄严城堡后方这样不?起眼的位置,唐知白走下?来,零下?温度连呼吸都透出白雾,他紧了紧围巾,已经?有人在这里等待他了。
转角缓步走出一个板正军装的人,“我还?以为你今天出不?来了。”
“你亲自将信封交给路易,就明白无论如何我也会赴约不?是?么。”唐知白当做没有听到他语气间的嘲讽,抬头看向这个即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有几年了?时间忽然变得好漫长,让他觉得一切都改头换面焕然一新,又似乎并?没有过多久,他曾在这里生活的一点一滴都记得。
这里只不?过是?诺曼庄园最不?起眼的一角,可庄园实在太?大,那么远的距离城堡依旧清晰壮观,新栽的绯色樱花开遍山野,映衬在城堡前的湖水中,美得像名家绘笔下?的油画,让他想起曾经?在洛明庄园后山的那片灿烂的樱树林,舅舅很喜欢种植樱树,可惜出事?后洛明庄园被皇室收回几经?易手,那片记忆中的樱花林恐怕早已枯败。
回忆收回当下?,唐知白闪过一丝怨恨和不?解,肖卫·本·诺曼,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怎么了?刚踏上这块土地?就开始回忆从前了吗?”荣西·沙尔曼扶着拐杖,厚重的军大衣皮手套将他整个人衬得冷厉高大,可眼中那种侵犯似的打量,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极其?不?舒服,还?带着丝嘲讽。
“沙尔曼,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很清楚,记住你约我来的目的,我不?过是?正常赴约而已。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我也没心思和你争执你来我往,要知道?我并?非怕你,只是?因为艾尔想为我们?彼此留下?最后的颜面。我今天,只是?想知道?……”唐知白一钝,低低声音中有了些许连他都觉得可笑的希冀,“你在信封里所写的‘至亲之人’……是?什么意思?”
又听到这个禁忌般的名字,荣西罕见的没有发怒,他眼眸沉了沉,映出一些嘲讽玩味,“我当然知道?你不?怕我,安茹家族如今在伦敦的声势如日中天,连如今诺曼公爵残存的军队在他眼里都犹如蚂蚱一样,整个伦敦城的秘密都会出现在他的办公桌上,谁在他眼里都是?透明的,你不?惧怕我是?当然,那么,他会害怕你吗?”他意有所指。
不?想在这里听他的指桑骂槐,唐知白脸色微沉已经?是?发怒前兆,荣西话锋一转,“所以,我很好奇,过了今天你还?照旧如常的和他在一起吗?”他不?放过唐知白每一个微表情,口气微妙,“还?是?说,这些事?情你心里也很清楚,真?是?这样的话,林诉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来吧,铁门里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没有人会打搅你,我真?是?很期待你的答案和路易斯·安茹的脸色。”
他侧身往里走了几步,露出一道?生锈破败的小铁门,应该是?曾经?方便园林工人进出的通道?,现在被层层叠叠厚重的藤蔓包裹,门边的手下?早已清理出一条小道?,手扶着铁门大敞恭敬站在一旁,仿佛在欢迎他的进入。唐知白盯着那大门愣住,目光平静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荣西似笑非笑,“一切选择在你,只希望你别让我失望,这可是?我抛弃许多线人的性命才得到的消息。”
唐知白冷静地?看了他一眼,便一言不?发地?踏进这个他曾经?视作?噩梦的庄园。
这只不?过是?条十分?狭小不?起眼的小路,连幽径都算不?上,潮湿的泥土溅满枝叶,他不?清楚荣西·沙尔曼到底想叫他知道?什么,只是?心中隐隐有点猜测,正是?这种虚妄的猜测,此时是?他心跳加速,躯体也停滞不?下?来,呆板地?往前走着,仿佛有股魔力驱使他机械的动作?。
离开诺曼庄园很多年了,花园里一切都早已翻天覆地?,樱花瓣随着寒风飘零在空中,布满整个草地?,与林霄因沉睡那十年的死气沉沉相比多了许多颜色和生机。看着前方草地?上的景象,唐知白霎时停滞住所有动作?,震惊的眼眸中盈积着难以置信,泛着腥红闪烁,他僵住的手指像死人般惨白着、颤动着,他艰难地?用手指捂住嘴巴,眼神盯着前方的草地?一动不?动。
这就是?荣西·沙尔曼想要告诉他的答案吗?
树边的响动惊扰了那个在树下?阅读的男人,他仿佛吓了一大跳,像只正在安静进食的兔子被打扰,单纯清澈的眼底闪烁着害怕和惊讶,这张熟悉到骨血里的脸庞让唐知白彻底看清,他失态地?退后一大步,喃喃道?:“天呐,你还?活着……”
眼前人眉眼间的每一根绒毛都清晰可见,唐知白霎时记起这个男人躺在病床上那噩梦般的十年,滚烫的血液从脚底沸腾到了脑中,曾经?这个他对?他的关怀和温情,熟悉得仿佛昨日。
那黑色坚硬的头发、消瘦的身躯,不?就是?消失了十几年的林霄因吗?
眼泪彻底决堤,他再也控制不?住,唐知白重心不?稳摇晃着想上前两步,却又不?敢靠近,很害怕这是?个幻境。林霄因、这具身躯的唯一至亲之人,他这些年来深藏在心里的心结,竟然还?活着……
坐在草地?上的林霄因愣愣的看着这个表情几番剧变的人,可那溢出哀痛情绪连他都感受到了,忽然,他觉得眼前这个陌生人并?不?可怕,他手里紧紧攥着绘画本,呼吸间平息了见生人的恐惧,反而有些好奇,怯生生地?开口,“你怎么了?”
“为什么要对?着我哭呢?你,是?发生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这犹如六岁稚儿?的口吻和语气,让唐知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道?,“舅舅你……”
未讲出的话停在嘴边,因为他看见这个的林霄因完全是?用一种陌生态度注视他,眼里还?残留着害怕的情绪,仔细看捏着油画本的手还?很紧张,整个人的气质完全不?同了,那眼神单纯地?就像个孩子,乖乖坐在地?上的姿势对?成人来说很别扭,可林霄因却觉得理应如此。
他穿着从前碰都不?会碰的白色绒线衣,整个人却看起来柔软了不?少,头发也被风吹塌在耳边,仆人可能?是?怕他冷,草地?上还?铺着厚厚的丝绒毯,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太?突兀太?奇怪。
一种荒谬的想法?在唐知白脑中敲响,他克制住自己情绪,压抑住的声音还?很颤抖,哑着声,“你,还?记得我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将林霄因问得懵住,就像是?问了稚儿?一个超纲的问题,他呆呆的,重复着:“记得我?……你,你认识我吗?”
想法?被印证,唐知白一趔趄扶住粗糙的树干,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他这样状态又吓了林霄因一跳,遇到危险的事?情,诺曼曾告诉他,应该赶紧离开去找他,可他觉得眼前的人瞧着很舒服,或许是?同是?黑色头发五官相同的缘故,林霄因头一次不?想听诺曼的话,十分?想和眼前的人多聊聊。
看着他泪水无声滑落,林霄因心底也划过难受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不?想看见这个人伤心,就学着别人哄自己的样子,连忙道?,“你为什么要哭呀?是?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吗?我给你吃糖果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糖果?”
“是?呀,这糖果很甜的,可诺曼很小气从来不?多给我,所以我偷偷藏起来许多,特地?省了很多天,只要你不?哭了我都给你好不?好?”说完还?有些对?糖果挣扎的不?舍,可最后还?是?决定送给这个好看的人,“波琳!请把我的糖找出来,波琳小姐?欸……奇怪,波琳呢?她从来不?会离开的。”
这时才发现贴身女仆无故的消失,顿时林霄因有些失措,不?断重复呢喃呼唤着波琳的名字,神色皆染上了焦急,“波琳去哪里了,不?快点回来被发现的话……”
唐知白当然知道?这个波琳去哪里了,估计被荣西支走了,可他发现现在的林霄因状态很奇怪,像个自闭症儿?童发病的前兆,脸色都不?对?了。
他顾不?得其?他慌忙上前安抚道?:“波琳一定被管家叫走了,没关系,她马上就会回来,马上就回来别着急。”林霄因很纠结,幼稚地?扯着绒布来表达自己的恐慌,“可是?他吩咐过波琳绝对?不?能?离开我,他会很生气很生气的,波琳就很危险……”
“相信我,他不?会生气的,波琳也不?会有事?。”唐知白冷静地?看着他,语气轻柔。
耳边那恐怖亳裂的疤痕一直蔓延到发丝中,这便是?几乎致命枪击的证明,子弹虽然没有要去他的性命,可整个人也如同活死人般再无知觉,当年不?仅他无数次流泪后悔,肖卫·本·诺曼更是?疯狂痛苦了十年,欧洲无数名医因为无法?医治丧命于这座庄园。至今,他还?记得电话来临的悲痛,赶回庄园时舅舅停止呼吸的样子。
或者是?林霄因太?喜欢他,天生的很想亲近他,竟然慢慢地?冷静下?来,唐知白慢慢跪坐在他面前,想离舅舅更近一些,手指试探般慢慢靠近舅舅的脸庞,林霄因也不?拒绝,默默的坐在地?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直到触到温热的肌肤,唐知白那股一直蔓延的不?真?实感终于落地?,他甚至能?感受到林霄因皮肤下?血管脉搏的流动,虽然消弱枯瘦了很多,但他能?感受到,舅舅还?活着。
这就是?舅舅。
一只柔软的手也触上他的脸颊,小声问道?,“是?这样吗?”
唐知白回过神,那只手又迅速缩回去揪住地?毯,仿佛这样有安全感一些,他眨巴着眼睛轻声告诉唐知白,“你和家里所有人长得都不?一样,头发眼睛和我一起一样都是?黑色,不?过比我漂亮很多,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娃娃一样温柔,我很喜欢你。”
家里人?
唐知白心中揪起,“你没有见过外面的人吗?”
林霄因摇摇头,“诺曼从不?让我出去,说外面很危险有很多会吃人的坏人,只有在家里他才能?保护好我,我也不?想让他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