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进城(1 / 2)
朱相庆走到那两床挂在阳光下的被褥前,扑面而来的棉花清香叫他不自觉的深吸了一口气,朱相庆恍惚想起,他小时候家里太穷,到了冬天一大家子人挤在唯一一间不漏的屋子里,哆哆嗦嗦的盖着家里仅有的两床被子,床边是晚上做饭地灶堂里还带着热气儿的灶灰,每天早上天还不亮,他就会被冻醒,然后再也睡不着。
因为连着灾年,他们一家连杂粮面儿都吃不饱,爹娘浑身都是浮肿的,而他每天都因为饿,晕晕沉沉的,能靠着就绝不站着。
爹娘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决定把他送到了城里的舅舅家,虽然城里的日子也不好过,但舅舅跟妗子无儿无女又都有工作,日子还是比他们过的要好的多,才去的那两个月,朱相庆一直觉得自己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
要说感激,他怎么会不感激把他养大的舅舅跟妗子?如果没有他们,他能不能活下来且不说,更不可能读书识字当个城里人,现在还有一份人人羡慕的工作。
可这些并不代表他就可能忘本,忘了谁才是他的亲生父母,忘了是谁叫他过上这样的好日子的,他现在有能力了,回报一下还在农村过着苦日子的父母有什么错?
朱相庆强压心里的不满跟委屈,抬腿往家里走,他刚才在车间里转了一圈儿,愣是没有借出来一分钱,现在唯一的指望,就只有卫雪玢了,希望今天晚上能好好哄哄她,怎么着也得从她兜里掏五块钱出来,不然明天爹娘他们可怎么走?
想到这儿,他伸手把晒的差不多的被子从绳上抱下来,准备回去把屋里好好收拾收拾,多帮卫雪玢干点儿活儿,她心情好了,自己也好开口。
……
儿子刚才过来说晚上不能跟他们一起吃饭了,朱大妮儿跟宋老二虽然嘴里说没关系,可是心里的那个不满,就能井里的水一样,汩汩的往外涌。
“他爹,你说咱咋办?要不我去一趟,我去给他媳妇儿跪下,叫她抬抬手帮咱们这一回,”卖惨卖穷装可怜可是朱大妮儿的拿手好戏,这些年要是没有这一手,她们宋家凭啥在荒年里也养大了五个孩子?
宋老二的手伸到长烟袋杆了悬着的烟丝袋子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拿烟袋锅子去挖烟丝,看朱相庆的意思,他是手里没钱呢,在车间也没问工友借出来,这次只怕他们得空手回去了,这叫这几年花钱自在惯了的宋老二有些不适应,难道以后连这抽惯了的旱烟也要戒了?
“你说那法儿不中,”宋老二拿长烟杆当痒痒挠儿往后背上捅了几下,拧了拧身子皱眉道,“那货泼辣成那样,你一闹,她一急把咱跟相庆的事说出来,那可咋整?”
“咋整?”朱大妮儿撇撇嘴,不以为然道,“我觉着你们都叫那咋呼货给吓着了,她要是喊出来咱们是相庆的亲爹娘,那能咋着?就是相庆不入D了呗?叫我说,不入就不入,又不是不给他开工钱,有啥?”
如果真的闹出来,他们就能理直气壮的来洛平了,她是卫雪玢正经婆子,到时候想怎么管教儿媳妇就怎么管教,谁敢出来说啥?
宋老二瞪了朱大妮儿一眼,“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要是相庆入不了D,以后咋当官类?当不了官儿,咱们怀庆跟来庆咋办?咱们来庆将来可是要上大学类!谁供他?”
她们老朱家出了个师范生,在省城当教师,朱大妮儿都烧包能啥啦,他们老宋家咋也得出一个,还得出个比师范强类才中!
“那咱们就能一得忍着卫雪玢?”啥叫多年媳妇熬成婆?朱大妮儿终于等到当婆子这一天了,却不能像想像中那样摆威风,简直要憋死她啦,“相庆也是个瘪熊,要叫我说,这女人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该叫相庆把她给摁那儿好好收拾一顿,她就乖啦!”
朱大妮儿说的杀气腾腾,她在村儿里没少见男人们收拾媳妇儿,不听话,打一顿就舒坦了,“不中的话我跟怀庆都去帮帮忙!”她就不信了,她带着两个儿收拾不了一个泼妇?
“你省省吧,这里是洛平,不是咱们宋家庄子,你当人家卫雪玢娘家没人?真闹起来咱们可不沾光!还有你儿那毛病,逼急了吵出来他还做人不?”打一顿?真当这里没王法啦?宋老二瞪了朱大妮儿一眼,他跟朱大妮儿不同的一点是他对读书人存在着本能的敬畏,卫雪玢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家后头站着的在水利局上班儿的大哥和在医院工作的大学生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