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生(1 / 2)
宫宴方罢,秋夜的凉气泛上来,皇后娘娘亲自合上了窗户,另一边龙床上,皇帝喝的醉醺醺的,正在睡。
徐皇后看见这脱在床边的一团皱巴巴的明黄布料,有些嫌弃。
遥想李陵当年,长着一张俊美绝伦的脸,修长有型的眉毛,琥珀色的带着雾气的眼珠,高挺的鼻梁,硬朗的下颌线条,亲上去柔软又有血色的薄唇,还有隆起的喉结。每一样都能让徐沅芷夜里想得睡不着觉,再加上混合了鲜卑人血统而来的八尺身高,说一句孤松独立,玉山将颓也毫不为过。
徐沅芷观察了这么多年,就没有第一次见李陵眼睛不发直的女子。
然而这些年过去了,李陵略微有些发福,硬朗的线条不见了,脸上还增添了一些皱纹,美貌的程度已经大大下降。
很多时候,脸不同,受嫌弃的程度也是不同的。过去皇帝有个行差踏错,徐沅芷还想着原谅,可人到中年之后,许多事情越想越糟心,等想要理清的时候已是一团乱麻。最后少年时的热情消退,就只剩下疲乏和不堪回首。
当年那个让她痴痴等在祖宅的英俊少年郎去哪儿了呢?
没等人伺候,徐皇后就自己卸了妆发,幽怨地躺在龙床上,闭上了眼。
人生路短,红尘梦长。
这一觉醒来,徐皇后却觉得浑身酸痛,头脑昏沉,而愣了半晌之后仔细看去,眼前居然是自己还做陆家大奶奶时的内室。
身边的丫鬟扶起小姐,哀戚戚地喊了一声:“姑娘您身子还疼吗?陆老夫人也太狠心了,竟给小姐您上家法!哪有女子能挨棍棒的……”
说着说着,丫鬟抹起泪来。
徐沅芷看着丫鬟一阵恍惚,这丫头不是荷珠吗?荷珠怎么这么年轻,她不是五年前得疾病去了吗?
徐沅芷忍着酸痛起身,站在铜镜前,发现自己的脸变得无比光滑水嫩,竟是二十多岁时的样貌,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重生了。
正在徐沅芷感叹之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叫喊声。
“大奶奶,奴婢传太太的话,陆家是世代公卿,断断容不得如此不懂礼法,不恤尊长,不敬夫君的商家女做奶奶,让大奶奶赶紧收拾行李,回徐家静思己过!”
徐沅芷听着这毫不留情的话,记忆渐渐回到了过去,这段话可是刻在自己心里的一道疤,永生永世都不会忘。当初徐沅芷因为嫁妆被强夺而顶撞了陆老夫人,便被陆老夫人传了家法,棍棒打在身上,疼痛都还没消散,傍晚陆老夫人就叫人收拾箱笼,连拉带拽地把徐沅芷塞进破轿,连夜送回了徐国公府。
徐国公府的姨娘刘氏早早得了消息,下轿之时百般嘲讽,徐沅芷分明不想哭,却忍不住在自家门前屈辱落泪。她堂堂徐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就被如此苛待讥讽,且父亲母亲一一过世,根本无人做主。
徐沅芷在徐国公府的侧门站着,痛哭失声,任由漫天的大雪飘落身上,哭到最后咳出一口血,被丫鬟抬进府中,几乎病死。
“姑娘,这可怎么办?我们……我们不能回去呀!若是从夫家被赶了回去,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待在徐国公府?大家会嘲笑您的……”
荷珠急得哭了出来,但徐沅芷却面无表情,只是推开了窗子,怔怔地看着四角天空上飘落的雪花,让天地一白,棠梨叶落胭脂色,风晴云淡白雪香。
从前徐沅芷都不知道,原来那时候大年夜的雪如此之美。
“荷珠,一个人越是在意什么,旁人就越是会以此为要挟,拿捏你,折磨你,让你身坠地狱。”
“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我们还是想想办法……不如去求求太太吧,姑娘您不能被赶回去啊!”
徐沅芷微微一笑:“去求陆老夫人?从前我或许还会去求她,现在我可不会这样做。荷珠,去把床下的红木箱子拿出来。”
荷珠以为徐沅芷已经要收拾行李了,眼泪一下子滚落,但还是咬着牙听主子的吩咐,去拿了箱子。
前世徐沅芷始终想不通陆老夫人为什么如此狠心,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小姐,若有什么特别,不过是比寻常公府小姐有钱罢了。但自从嫁进陆家,陆老夫人万般刁难,横挑鼻子竖挑眼,没有一日安宁。
但现在徐沅芷全明白了,陆老夫人责难自己,全是因为李陵。
墙头马上遥相望,一见知君即断肠。若不是在冷宫里遇见那个少年,若不是之后那一封封的情信,自己无论如何不会守到二十多岁还不嫁人。然而最后等来的不是李陵的求娶,而是皇帝一纸婚书,让自己与承恩公陆家结亲。
陆老夫人不是一个普通的勋贵世家的太太,她还是当朝杨太后的庶妹,当今皇后也是出自杨家,与太子同气连枝。自己从前和李陵的那些暧昧,还有李陵想要请旨娶徐家嫡女的消息,旁人不知晓,杨家必然是知晓的,祁王死了之后,李陵就成了太子的新对手,她这么一个李陵曾经的心头好,哪怕毫无过错,也会被杨家视为死敌,现在嫁进了和杨家同穿一条裤子的陆家,又怎么会有好下场?
即便徐沅芷跪在陆老夫人面前求饶,陆老夫人也不会眨一眨眼睛。
“把箱子打开。”
荷珠打开红木箱子的金锁,这里面装着什么,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姑娘很宝贝这个箱子。可看见箱子里的东西,荷珠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