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第140章(1 / 2)
==第一百四十章==
薛庭儴带着朱卷回了家,一路上三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毛八斗和李大田虽不知背后主使人是谁,可有这么?大能量瞒过顺天贡院里所有考官,定然不是非常人。
回到井儿胡同,竟然所有人都在,连林邈都来了。
这事薛庭儴没跟林邈说过,也是林邈最?近太忙。打从开了春,他就被简选入了文渊阁,任中书舍人。
看似还被降了官,翰林院编修乃是正七品,中书舍人却是从七品。但中书舍人却掌书写诰敕、制诏、银册、铁券等,又?是在文渊阁当值,算是皇帝身?边近臣,其实应该算是升官了。
说是一飞冲天也不夸张,从一个?修史书的,摇身?一变成了皇帝身?边近臣,虽作?为两?榜进士的探花出身?,林邈迟早有这么?一日,却是被提前?了很多。
其间具体暂不细述,总而言之如今林邈十分忙碌,经?常是天不亮入宫当值,天黑了才回来。
“老师。”看见?林邈,薛庭儴有些诧异。
“也是为难你了。”林邈叹了口气,才道:“事情我听?焕之说了,如今可有什么?眉目,此事你不该瞒着老师。”
薛庭儴赧然一笑:“其实我也是见?老师案牍劳形,不忍心打搅罢了。再说,此事如今事态不明,也不知从何提起。”
他话音还没落下,毛八斗已经?心直口快的将之前?的事说了,包括薛庭儴的考卷被调换,以及去了顺天府查卷等事宜。
薛庭儴简直想去捂住毛八斗的嘴,以前?怎么?没发现毛八斗嘴这么?快呢。
闻言,屋中所有人俱惊。
招儿当即站起来,道:“天子脚下,这些人就敢这样?,咱们去告御状去!”
“招儿姐说得对,咱们去告御状去。”附和招儿的,无外乎是高升等几个?小子。至于其他人,却是没有说话。
薛庭儴讶然失笑:“招儿,你这是看大戏看多了,你当告御状就这么?容易?”语毕,他又?道:“我与老师有些事说,这样?你去做些酒菜来。”
这明显就是想把人都支开,大家也知道接下来的事不太适合他们听?,便都离开了。招儿还有些不愿意走,问薛庭儴:“是不是事情很严重?”
“没事的,你不要多想。”
说是这么?说,招儿怎么?可能不多想,但还是抱着弘儿出去了。
房里只剩下林邈师生?几个?人,林邈一直皱着眉,没有言语,半晌才吐了口气道:“此事,你是如何打算的?”
薛庭儴能是如何打算?其实早在之前?他心中约莫已经?有了些数,后来做的这些不过是印证自己所想。如今许多事都一一印证,却发现事情比想象中更为严重。
当然这些严重他并无太多的佐证,可仅凭他敏锐的嗅觉,他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朝中的局势太复杂,根本?不是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可以搀和的。且这次的事,并不止是吴阁老一系,还有那背后的庄家。目前?薛庭儴就看出这两?个?派系,可仅是这些,就足够将他碾轧成齑粉。
本?来薛庭儴就没抱北麓书院为自己出头的希望,此时听?到林邈这句话,更是验证了他心中的所想。
也就是说,他只有一个?人。
无疑是螳臂挡车。
聪明的就该识相些,反正下次还能再考,也不过就等一年,他本?就没打算大出风头,这样?处置最?好。
唯独就是,心里的那口气。
其实也不是不能咽下。
薛庭儴微笑着看向林邈,眉眼清朗。
“老师,我虽是不太清楚朝堂的形势,却也知道敢如此堂而皇之,并不是我们这种没有背景之人可以撼动的。反正我尚且年轻,这次能中,下次也能。”
林邈看着薛庭儴,嘴唇翕张了下,良久才化为一声叹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如此想,说明你成熟了。”
他直起腰来,朝门外看了看,才道:“时候也不早了,老师还有事。如果?再有事,一定要来找老师。”
“知道了老师。”
林邈点点头,便迈步走了出去。
陈坚看着薛庭儴:“庭儴——”
“怎么?了?”
“没、没什么?。翰林院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薛庭儴点点头:“谢谢你了,阿坚。”
“谢什么??”陈坚有些不自在:“老师到底年长我们许多,我才想找老师来出出主意。好了,我真得走了。”
语毕,陈坚就急匆匆离开,步履罕见?的急促。
薛庭儴望着他的背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陈坚是专门将林邈请来的,可惜让他失望了。
陈坚到了门外,一辆挂着青灰色车帘的骡车停在门外。
是林邈的车,自打他被简选入宫,就特意置了辆车,这样?进宫当值也能便宜些。
车明显是等陈坚的。
陈坚上了车后,骡车便跑动起来。
“老师,只能这样??就不能帮帮庭儴?只要您跟陛下说上一句,陛下必然会明察秋毫,还庭儴一个?公道的。”
陈坚素来沉默寡言,这次也是因?为事情牵扯上薛庭儴,他才会如此罕见?的激动。他知道庭儴肯定不会像表面这么?平静,不过是不忍。
不忍牵连了他和老师,还有毛八斗、李大田,甚至他身?边的所有人。所以他宁愿含冤受屈,宁愿一腔不平就这么?憋着。
“焕之。”林邈声音沉沉,充满了无尽的疲惫。
“老师!”
“焕之,你已入仕,有些事庭儴他们不知,可你却知。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
他们的处境?
是的,他们现在的处境并不好。
薛庭儴他们还未入仕,所以事情波及不到他们。可北麓一系自打太子少师傅友德辞官归乡后,就陷入窘迫之境。
其他派系各种明里暗里打压,终归究底北麓一系这么?多人在朝为官,又?怎么?可能不得罪人。以前?忍着是因?为太子,因?为有傅友德,如今傅友德辞官,太子眼见?着也不成了,北麓一系遭了当今的厌恶,其他人自然不吝落井下石。
所以林邈不是不管,而是管不得。
骡车很快就到了翰林院门前?,陈坚下了车,可林邈却没有进宫,而是让车夫换了条路走,很快骡车就驶入茫茫人群中。
骡车停在一间普通的宅子前?,林邈下了车,整了整衣衫,才抬手敲门。
不多时,门被打了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仆,将林邈引了进去。
越往里走,那隐隐约约的琴声越是明显,及至林邈到了一间斋舍门前?,琴声戛然而止。
“进来吧。”
林邈走了进去,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人背对着他,坐在窗下的琴台前?。
“有事?”
林邈并未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他越是说到后面越是激动,及至到最?后甚至没办法保持镇定,一改早先在几个?学生?面前?沉稳。
“你想说什么??”青衣人声音很清冷。
“师叔!”
“这孩子比你懂事多了。”
林邈忍不住往前?一步:“就是因?为他懂事,所以作?为他的老师,我非常羞愧。当初我顽固不化,又?自诩清高,差点锒铛入狱,是他救了我这个?做老师的。如今,我的学生?蒙受此冤,我这个?做老师的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说不出,我羞愧得无颜见?人。”
青衣人轻轻叹了一口,声音在空气中飘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