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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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陶诗十岁生日那年,祁行送给她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曾经的地震毁了她的家庭,那片废墟之中埋藏着她回不去的懵懂岁月。而祁行驱车带她来到重建后的小县城,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带她踏进了那栋旧居。
不过是五层楼高的旧房子,房顶爬满了常青藤,砖墙斑驳,辨不出昔日的模样。然而这却承载着陶诗童年的所有记忆,因为这是她曾经的家。
父母出事的时候在工厂,车间轰然倒塌,工人们全部被压在了下面。陶诗当时在学校,所以逃过一劫。而地震以后她和其他的孤儿一起被送到了A市的福利院,之后又被祁行领养,再也不曾回过家。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在所有破旧的楼房残骸都被灾后重建工作清扫一空后,这栋旧居却留了下来。
陶诗怔怔地站在门口,看着屋里不曾变过的一切,忽然间湿了眼眶。
祁行问她:“开心吗?”
她已经连点头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办不到了。
而十六岁这年,在得知祁行即将结婚的消息以后,陶诗再一次回到了这里,把自己锁在寂静的屋子里,一言不发。
窗外大雪纷飞,每片雪花几乎都有鹅毛大小,寒冷异常。
这屋子不过是个纪念过去的地方,常年无人居住,因此断电断水,更没有暖气。
陶诗蜷缩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无声地哭。如果她还能重新回到十岁那年就好了,早知道她会爱上一个永远得不到的人,那时候她就该管住自己的心,不去依赖他,不去爱慕他,让他把她送得远远的,最好远离那种朝夕相处的日子。
她甚至怨起祁行来,怨他不该对她那么好,怨他不该把全部的爱都倾注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孩身上,怨他给了她一切,却唯独给不起她要的这份感情。
而这一坐,她就一直坐到了夜里。
脑子里不断闪过报刊新闻上的画面,那些曾经只属于她的权利如今统统被另一个女人占有了。他们亲密相拥,他们幸福接吻,他们出双入对……所有人都在见证他们的幸福。
她拿起手机一张一张地翻着她和祁行的合影,眼睛就没有干涸过。
直到突如其来的来电惊醒了她,她手一颤,险些没拿稳……屏幕上是他的名字。
要接吗?
可是接起来做什么?
他会告诉她他即将和周素凌结婚的喜讯吧?
那她又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去和他说声恭喜呢?泫然欲泣的,痛彻心扉的,还是欢天喜地的?
她根本办不到。
陶诗把手机搁在一旁,又一次闭眼发呆,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的屋子阴冷得可怕,把她的手脚都冻僵了。
而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戛然而止,忽然间没有了动静。
像是有预感一般,陶诗以慢动作转过头朝窗外望去,最后有一股力量驱使着她走到了窗边……
果不其然,他就在楼下。
大雪纷飞的夜里,寒风呼呼地刮着,将那些脆弱得不堪一击的雪花变成寒冬里的朝圣者,虔诚地为这个冬日献出它们短暂的生命。
而在那盏昏黄的路灯下,她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大衣立在那里,大衣之下是为出席重要场合专门穿的西装,根本无法御寒。
可他就是这么安静地立在那里,仿佛漫天白雪和凛冽寒风也没法撼动他。
她一动不动地呆立在窗口,而祁行也仿佛是有所感应一般,缓缓地抬头向窗口望来。隔着大雪,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的视线一瞬间攫住了她的心。
她只能落荒而逃,再次蜷缩回沙发上,内心惶惶不安,如同海上扁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她再一次按亮了手机屏幕,才发现半小时已然过去……他已经在下面站了这么久了。
她又一次躲在窗帘后面看下去,他还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像。
热泪一波接一波地涌出来,没完没了。她的脑子里纷杂一片,想问他来干什么,他的未婚妻难道不会担心吗?可是另一半的念头却是关于这鬼天气,外面冷成这个样子,他真的不会冻坏吗?
她就这样看着楼下的人,心里有欣慰,有酸楚,而更多的是心疼。
就在看清楚他的肩头已有一层薄薄的白色之后,她终于再也忍不住,拿起手机冲出了门,一路跑到了他面前。
她哭着推搡他,“你来干什么?你不是要结婚了吗?天气这么冷,外面还在下雪,你在这里站这么久干什么?你是傻子吗……”
她捏起拳头朝他砸过去,一下一下结结实实地砸在他肩膀上、胸膛上。
可明明是她在打人,被打的人没哭,她倒是哭得比谁都伤心。
就在这样寂静的夜里,陶诗的手忽然被面前的人一把握住,牢牢地定在了半空里。
她泪眼模糊地朝他看去,却只看见他低下头来温柔地望进她眼底,用一种低沉柔和到宛若大提琴低鸣的声音对她说:“我在等你。”
那声音似是寒冷冬夜里的唯一一只烛火,以不可撼动的姿态点燃了她那冷冰冰的黑暗世界,一如丹麦童话里小女孩手里的火柴一般,拥有无可比拟的力量。
她忽然间放声大哭,蹲在地上像个小孩子一样痛哭失声,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她只是得不到她想要的,仅此而已。
祁行俯□去将她揽入怀中,用过去每天夜里给她讲故事的那种语气哄她说:“乖,我们回家。”
她只顾着哭,完全没有抗拒,就这样被他抱上了车,一路回到了公寓。
被他抱进去的时候,她模模糊糊地想着,如果他结婚了,这里大概就再也不是她的家了吧?他会和另一个人住在这里,或者搬进更大更漂亮的新房子……
心脏像是在被人一下一下鞭笞着。
祁行为她放好了热水,将浑身冷得可怕的她拉进浴室,然后要她洗澡。
他低声说:“有什么事情洗完澡再说,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她浑身一颤,一言不发地关了门,将自己埋进了温热的浴缸。
要摊牌了吗?
她闭上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不甘心。
她不想失去他。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失去,那她可不可以选择不那么懂事,趁着她还年轻,做点不需要用理智去思考后果的事情?
她真的彻底厌烦了做一个循规蹈矩、把心事憋在心里的人。
***
祁行把空调打开,然后坐在书桌后面闭眼放松。
陶诗的伤心他是早有预料的,然而她会难过得离家出走,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挨饿受冻,他却是万万没有料到的。
他知道自己很心疼,很难受,可是在这种钝钝的疼痛里又似乎夹杂着什么难以言喻的欣慰……他连想都不敢去想那种情绪是什么。
吱呀——门开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陶诗只裹着一条浴巾就来到他的面前,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肩上,水珠一颗一颗砸在地上,也砸在他心上。
“陶诗……”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有些许警告的意味。
可陶诗不为所动,仅仅是绕过了书桌,直勾勾地走到了他面前,然后……然后一把拉下了浴巾。
全世界仿佛都在此刻寂静下来。
祁行的心跳戛然而止,触目所及是少女柔软姣好的身体,每一寸肌肤都仿佛被牛奶浸泡过,光滑而白皙。她发梢上的水珠沿着如墨的长发缓缓滑下来,沿着曲线优美的脖颈一路抵达锁骨,抵达胸前,抵达……
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他一把拾起地上的浴巾将她重新裹住,沉声喝道:“陶诗,你在干什么?”
他像是全世界最正派最正直的长辈那样用谴责且严厉的目光望着她,双唇紧抿,眉头也深深地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