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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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死亡是那么遥远,可是,只有这一次……
归海修黎却意识到了那东西离他有多近,眼前的这个女子,她这一夕之间的大病,好像随时能将她带走一样。
揉了揉红红的眼睛,归海修黎的双手越发地紧了几分,“姐姐……你吃点药好么?求求你。”
跟着归海溪黎从守皇一直来到华褚的宫女潇湘,这么一会,她也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潇湘比归海溪黎还大七岁,她早就过了适婚的年龄,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归海溪黎,从九岁起,潇湘便被安排到归海溪黎身边,在守皇的时候,潇湘陪着归海溪黎一起闯祸,一起想方设法地惹欧阳逸仙生气!
小时候的光景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就在眼前一样,可是,一晃神之间,她们都已经长大了,十来年的岁月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流逝了,在潇湘眼里,归海溪黎早成了自己的妹妹一样,她是一路看着她改变的,看着她从一个爱笑爱跳的少女,变成今日这个对任何事情,任何人都淡没至极的女子,潇湘几乎陪伴了她整个的心路。
“你起来啊!”潇湘跑到了床前,用力地将她给抱在怀里,“你喝药,我不准你吐出来!”
归海溪黎轻轻地笑了笑,脸上带着一种不自然的潮红,她转了转眼珠,仍是一样的空灵淡没,“哭什么!”扫了一眼归海修黎和潇湘。她轻声说,“等我死了,你们再哭。”
归海修黎楞了一下,没有哭出声来,可是,他的肩膀却抖动的厉害。
床上的女子,已经虚弱的好像了随时会在下一个呼吸间离开人间,就此解脱一般。
“姐姐,姐姐……”他一遍一遍地唤着归海溪黎。“不要丢下修黎。”
归海溪黎眸中生出一抹极淡的无奈,许久,她才说道,“夏樱会好好待你的,我也放心了。”
潇湘闻言,突然抬起手来便冲着归海溪黎的脸上打了一掌。这一下,直打得归海溪黎唇角带血!
“你干什么!”归海修黎站起身来,哭着推了潇湘一把,“你为什么要打姐姐!”
潇湘喘着粗气,显然已经气极了,“你就这么想死么?”她红着眼睛吼道。“先生有你这样的学生,是他这一辈子的败笔。”
归海溪黎张了张嘴。眨眨眼睛,眼前居然模糊了!
总以为不会哭了,然而……从那天为了他掉下了眼泪之后,这泪珠儿便越来越不值钱了。
“你哭什么!”潇湘抬手又是一掌,“你把修黎交给夏樱,可夏樱呢……她还不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死掉的,修黎才八岁。你是她姐姐,是他唯一的亲人。你便忍心么!”
归海溪黎咳了两声,眼中的波澜已经渐渐平息了下来,“夏樱没了,还有你……我,便是现在死了,也不用再去忧心任何事情。”
归海溪黎说罢,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归海修黎和潇湘,“我累了,让我睡会,你们都出去吧。”
每一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后都像是在交待遗言。
潇湘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她这两掌完全没办将她打醒啊!
“姐姐……姐姐!”
哪怕归海修黎哭得嗓子都哑了,然而,归海溪黎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哄这个弟弟。
“出去!”将手从被子里的抬了出来,归海溪黎吃力的比划着,“别吵我,让我静静。”
潇湘恨铁不成刚,一咬牙齿,一把扯住归海修黎的脖子,也不管他是不是愿意,强行将归海修黎带走了。
“姐姐……”归海修黎伸手对着床前,这么一会,便是将他杀了,他也不会离开的,“你放开我,我要陪我姐姐。”
潇湘不故归海修黎的哭喊,仍旧拖着他离开。
直到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后,归海溪黎方才挣扎着从床上站起身子,她的脚肿得很高,而且,仿佛越养越伤,那些化脓处也没有好好地处理过!
瞧着自己的一双腿,归海溪黎苦笑着,这么久以来,她可以在华褚挺着胸膛活到现在,她一直觉得,情况再遭也不过这样的了,她早已经是没有什么挺不过来了,可如今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真的累了,累到再也不想站起来,累到想将头永远地埋到沙子里。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归海溪黎眨了眨眼睛,眼前还是模糊不清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墙壁的时候,突然间便回到了很久之前,那时候,她的母妃还活着,父皇把她宠的不行,她那时,也不过如同归海修黎一般大小啊……
花园里的所有蝴蝶里,她最爱看的只有那种翅膀上带着很多色彩的蝴蝶……
她的身后跟了一堆的宫女,她淘气的又挖蚂蚁洞,又用泥土去丢身后的宫女们,唯有对着那鲜艳无比的蝴蝶她才下不了手, 她看着蝴蝶美丽的翅膀,不自主地便痴了,直到花蝴蝶飞走后,她方才如梦初醒,做在地上不肯起来,说什么也要刚才的那只蝴蝶……
那是她初见欧阳逸仙!
当时,他还是个笑容腼腆的少年,一身参绿色的华服,低着头,看见与自己一样年龄的女子还会脸红,那时的欧阳逸仙总是拿着一支画笔,看到所有漂亮的东西都忍不住要画下来,那时的少年对于绘画,还没有那么深的认知,他不会觉得世上没有天下第一画师的说法,他也不会想到,不同的人眼里便有不同的天下第一,当时的少年出初茅庐,满脑子都是名扬天下……
当时,她看了一眼这个奇怪的少年。一心却还在那只花蝴蝶身上……
她哭的那般伤心,总觉得飞走了一只花蝴蝶便塌了一个世界,是他!是这个一直抱着画笔,把笔看得比他自己生命还重要的男子替他擦掉了眼泪!
他第一次进皇宫,还不知道她是公主!
“小妹妹,别哭!”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再接着,一只一模一样,并且永远不会飞的蝴蝶落到了她的手上。揉了揉眼睛,她便笑了!
回忆停在了那个笑脸之上。
人生若只如初见,若如此,该多好?这样的话,他不会伴着她从孩提一直走到豆蔻年华,而她也不会把一生所有美好的感觉全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若是只有初见时的那一抹微笑。那么,还会有后来的一切么?
归海溪黎笑了笑,缓缓走到书架前,她一瘸一拐地从书架上拿下一个罐子,挣扎着打开了罐口……这个口子很小,之前。她若想将手从罐口伸进去,那么。怎么也得将手腕磨红一圈,可是现在,归海溪黎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可以这么轻松地便将手从里面伸去!
不过短短几天,她居然瘦了那么多!
笑着摇了摇头,归海溪黎在罐底摸索着,试图找到那里面泡了鹤顶红的杏仁。然而,来来回回地摸了好一会。罐底居然是全空的。
刚才已经离开了的潇湘,重将踢开了门,“你在找什么?找这个么?”
摇了摇手上的银瓶,潇湘问,“你就这么想死么?”
得不到任何回答,潇湘几步走到归海溪黎身边,直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她的掌心里,“你喝,你喝啊,见血封喉!”
潇湘原本是在激归海溪黎,可是,她没想到,这个女子,真的打开了瓶口,仰头将药全都倒进了口中!
潇湘身子一缩,恨得牙痒,“你真喝,你真的喝了……”
每说一个字,都好像被人戳了一下,潇湘眸里说不出的失望!
好在这瓶子里的跟本不是鹤顶红,只是最普通的药汁而已。
入口之后,归海溪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没等她有了意识,身体便开始自动排斥一切的药水,不由自主地便胃里所有的药汁吐了出来。
她求死的信念,居然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潇湘不知道这些年来,她一直是在面对着什么样的压力,以至于一垮下去,便成了这个模样!
“喜欢先生的,不只你一个人!”潇湘没想到自己居然敢将心底藏了那么久的话吼出来。
显然,归海溪黎之前并不知道这些,她也楞住了,没敢相信自己听到了的一般。
“你说什么!”归海溪黎的唇瓣有些发抖,“你……你喜欢老师?”
潇湘无力地坐到了地上,她捂着脸,指缝之中有泪水往下掉出来,“先生那样的人,是,我喜欢她,所以……所以我不出宫,我也不嫁人,我喜欢先生,不会低于你!你是先生的学生,他把一切的心思都花在了你的身上,他教你画,教你读书,在你生病的时候喂你吃药……你与先生有那么多的回忆,可我呢……哪怕我可以为他终生不嫁,可是,先生并不知道我的心,他只知道我的名字,因为我陪在你的身边,可是……这没什么了不起,我还喜欢她!”潇湘坚定地瞧着归海溪黎,“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想给先生造成任何困扰!可是,你呢?先生不是你的……你凭什么左右他喜欢的人,先生画里的人是倾歌姐姐也好,是梦娜皇后也罢,与你何干?你有什么资格因此要死要活的?”
潇湘不知道归海溪黎听进去了多少,她也不知道她是否还会再一次寻死。
归海溪黎从没有想过在她身边的潇湘居然也有这样的情感,这让她太为意外了,身上难过的厉害,从身体到心里都已经到达了归海溪黎的临界点,她总觉得活不下去了。
蹲下身子,归海溪黎便开始呕吐,胃里什么都没有,最后只得开始吐血!
瞧着地板上的红色,归海溪黎又一次嗤笑了一声,年少时,在守皇皇宫里,也有一个妃子经常咳血,太医说是她心伤所至。那种病无药可医,只要心情放宽之后便不会咳血,人也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