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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周五,陆商亭站在办公室门口,神情复杂地盯着值班表上的名字。
若是时光能倒流回到一周前,他一定不会把苏葶苈安排到和自己同一天值夜班。
陆商亭酝酿了很久,终于踏进值班室。
苏葶苈在里面坐了有一段时间了,她正低头写病程记录,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她头也不抬地哼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为了躲我连值班室也不来了呢。”
陆商亭拉开椅子的手顿了一下,手按在椅背上,“我向来是公私分明的。”
他声音微抖,有些心虚。
苏葶苈噗嗤地笑了一声,摇摇头,继续写记录。
两人坐在小小的办公桌前,局促的空间更加剧了他们之间的尴尬。
陆商亭不停地翻着面前的病历,可一个字也记不进去,他的余光时不时地瞥向身边的苏葶苈,他看得小心翼翼,生怕她有所觉察。
而苏葶苈自从告白后,面对陆商亭时,反而越加镇定。
该说的、想说的,她都说了,心中没有了秘密和牵挂,所以更加坦荡和潇洒。
陆商亭喉结滚动,握着笔的手心沁满了汗水。
他拿着桌上半满的水杯走出值班室。
在开水房,陆商亭先是把杯子里的水倒出,然后接满一杯,又再次倒出。如此反复了几次,直到被前来接水的小护士打断,“陆医生,怎么了?这杯子我帮你洗吧,你去忙你的?”
一直处于神游状态的陆商亭这才回过神来,他接满水答道:“没事。不用了。”
说罢,他为了掩饰心虚,没多想地把水杯凑向自己的嘴,低头喝了一口。
滚烫的开水刚碰到他的嘴唇,陆商亭立刻伸长手,拉开杯子和嘴巴的距离,偏头往一旁的垃圾桶呸了几声,“嘶。怎么这么烫。”
小护士怯怯地指了指他刚刚接水的地方,“陆医生,你刚刚接的是开水阿。”
“咳咳。”他撇过头,迅速拧上杯盖,转身走回值班室。
小护士接了水,走回分诊台时,还在纳闷,一向沉稳的陆医生这几天是怎么了,除了工作时间,其余时间看到他总是恍恍惚惚、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回到分诊台刚坐下,陆商亭立刻折返回来。
小护士放下杯子,慌乱地站起身,结结巴巴地问:“陆、陆医生,怎么了?”
“有病人来吗?”
小护士看了一眼台子上的呼叫键和电话,摇头道:“没有。”
“今天夜班挺好的,大家都没什么事。”
陆商亭听到她的话,眉头拧得更紧了,喃喃自语道:“怎么能没事呢。”
小护士抬头,一脸迷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她的疑问还没问出口,陆商亭已经背手走开了。
他回到值班室,放下水杯,并不急着坐回位置上,他一会走到柜子前翻翻里面的手术文件,一会走到窗户前,看着天边的残月长吁短叹。
平时大家都在抱怨加班费一点没加,但急诊科的夜班堪比白班。
但此时此刻,陆商亭却无比怀念之前忙到虚脱的夜班。
只有处理病人时,能让他少分一些心思来考虑他和苏葶苈的关系。
他这些反常的举动连小护士都注意到了,和他朝夕相处、现在又同处一室的苏葶苈怎么会不知道。
她合上面前的本子,起身边收拾东西,边说:“你在值班室呆着吧。我去病房看看。”
听到她的话,陆商亭快步走向她,伸手按在她的本子上。
可他的手在碰到苏葶苈手背的一瞬间,像是触电般很快又收了回来,他撇过脸,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是因为你才这样的……”
是与不是。
苏葶苈清楚,他也清楚。
她轻笑一声,没再纠缠于这个问题。
两个人的对话,被忽然闯入值班室的小护士打断,她慌慌张张地说:“陆医生,有个老太太被家人送过来了。”
陆商亭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来病人了。”
说完,他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苏葶苈,拉下脸,严肃地说:“走。跟我去看看。”
—
陆商亭走出值班室时,原本嘈杂的急诊大厅忽然安静了下来。
为首的年轻男子指着他叫道:“医生来了。医生来了。”
然后,他身后的三四个男人搀着一个老太太径直走到分诊台前。老太太又瘦又白,现在因为病痛,脸色更是苍白得骇人,她靠在年轻人的肩头,看起来像是一个任人摆弄的吊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