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落叶归根终有时若晓清歌又云来(14)(2 / 2)
掌柜的一听,低咒了一声,急忙赶回去查看。也在同一瞬间,一个意识迅速在拓跋睿的脑海中形成,只见他动了动唇角,二话不说就跟着掌柜跑上了客栈的二楼,果不其然见到两边客官好像打了起来,在这样下去,说不定就要闹出人命!
掌柜的一下就吓傻了,更别提是身边的小二,众人围在一边,哆哆嗦嗦的谁也不敢上前制止,只是偶尔可以听到掌柜的用蚊蝇般的声音低喊着:“谁,谁去报官!!”
拓跋睿眯眼看了下眼前的局势,实际上对于掌柜的来说,最为可怕的不是少个打手,而是作为生意人,他不敢得罪任何一个有权有势的贵公子。两边都穿得花里胡哨,看起来都是横行霸道的主儿,若是硬着拆开,强作和事老,可能会两边都得罪。所以光是靠蛮力,解决不了问题,最重要的,是要明白谁的路子对掌柜的更有好处。
拓跋睿安静下来,细细看向两人衣着,突然一怔,唇角扬起了一缕弧度。
这真是,遇见了最好的情况。
且见想通了的拓跋睿侧过头看向掌柜的,深吸口气……然后顺着落魄公子的样子,挂上了一缕虚情假意的笑,小心翼翼对着掌柜的说:“掌柜的,我好想能帮你解决,若是帮你收拾了这烂摊子,能给个差事做营生吗?”
冷不丁冒出这一句,使得掌柜的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下睿,心里边还沾沾自喜自己果然是没猜错,这个果然是一个字儿没有的落魄户。不过现在对他来说,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不在话下,关键是别再拆了他的店。于是迅速点了头,一把就将睿向前推了过去,“赶紧去,我答应你就是了!!”
得了应允的睿,动了动唇,脑筋一转,突然间如踩在了瓜皮上一样,溜溜就滑向了前方,一把推开了一个人,然后很巧妙地护住了另一个人。
一时间轰响一声,桌子椅子都被错开,被睿推倒的人狠狠栽在地上。
睿不仅没有管那个人,反而是一起身,踩着那人的手就过去,中途还故意像是崴了一下脚,摇摇身子,紧张兮兮地问着被他护住的人,“这位公子,您没事吧!!”
那人被这中途杀出来搅局的人吓了一跳,他云里雾里地点头,但接下来却一下涨了气势,因为他看懂了睿眼里明显的帮忙。而就在同一时间,栽在地上的人被这一弄气得红了眼,爬起身就向着睿扑来。
就在要打在睿身上的那一霎,且见睿的脚尖悄然间一挪,霎时就将地上的碎裂的一根桌腿踢了过去,让那人狠狠摔倒。接下来,睿没有给那人任何机会,转身间利索地将小二手上的长布拿过,以极快的速度缠绕在了那人的手上。
那人就这样被制服,任他如何咆哮嘶喊,都无法动弹分毫。原先处于劣势的人也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颜,站在旁边直夸赞睿。
掌柜一看事情好像摆平了,先是一阵惊喜,可接下来又有些担忧,他并不知道那些人究竟谁好谁坏。
睿看出掌柜的疑惑,于是主动开口道,对着地上那人道:“出来装神弄鬼,假扮公子,亏你这贼人做得出来!别以为天下的人都是疯子!”
那人张了半天口,最终露出了狰狞的神情,如此便知睿所言竟是一字不差。
掌柜的惊讶,那真的公子也着实喜悦,对着拓跋睿十分感谢道:“这位小哥,此人刚才二话不说便说是我碰洒了他的酒,听你这么一说,方知他是有所预谋。本公子这里谢过了!”
那公子说罢,便心情愉悦地丢下了一锭银子离开。
掌柜的看得目瞪口呆,惊喜连连,对着拓跋睿的态度也好多了,没说几句,就真的如睿所言,留他下来在店里帮忙。
识人他还是懂的,因为看破了贼人,还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睿稍稍放宽了心,终于有了落脚之地,可本来拓跋睿还想先回去歇歇脚,却不料恰在这时,店里的一个伙计被刚才那贼人弄伤了,原本要去郊外送的酒瞬间成了个大问题。
几人不说,却都将视线投向睿,睿心里也了解了个大概。郊外送酒,一般人是不愿意送的,一方面他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刚刚结实的外人,一方面他也刚刚收拾过贼人,要比他们更可靠一些,所以掌柜的暗示着他,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睿叹口气,只得说道:“我去送吧,就当是掌柜的让我入住店里的见面礼。”
言罢,睿便径自走了出去。
掌柜的在后面看着他果断的背影,不由稍稍赞叹了些,然后一把垂了旁边几个装着胳膊腿都疼的小二道:“你们看看,人家这才是富家子弟,即便是落魄了,也比你们几个强!”
小二们非常不乐意,纷纷嘟囔着:“再强,也得回得来才是。这外乡人定然是不知道东卫郊外有山匪的,说起来,最滑头的还是掌柜的了!”
掌柜露出一副不满的神情,将他们几人轰走。而后一个人露出了狡猾的神情,在心里盘算了一下。
哎呦,若是他送到了,便可得一笔极高的酒钱,这笔单子可是平日的三倍。若是他没送到,死在了郊外,就可以去官府另一批津贴。
总之,怎么都是他赚了。
“年轻人啊,人心叵测。”掌柜的笑开,哼着小曲去收拾东西了。
可才刚一动脚,就听见那边喊:“不好了,掌柜的,刚才那贼人跑了!!”
掌柜的一愣,烦躁的咋舌,“罢了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得罪了那贼人的不是我们,是刚才那小子。”
“说起来,那贼人会不会就是东郊外混进京城的山匪啊……”小二突然想起,这句话也让掌柜的微微一愣。
半晌,掌柜的打了个哆嗦,只道一句:“反正与我们无关就是了。”
客栈里,依旧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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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面,出了客栈的拓跋睿孤身披着拖着满满酒的坛子,他走了许久,终于出了城门。
在门口的时候,他停了好一阵子,望着外面的茫茫山野有些不知所措。这里的路他实在是陌生的很,若是这酒他送不来,那岂不是又要丢了难得的饭碗。
刚才听给他装酒的人说,只要一直向前就可以了,总之,先听他的话就是了。
拓跋睿想到此,又重新背上了那板车,可是没走几步,他就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又开始剧痛,脑子也再度迷离了起来。
今日果然还是有些太过勉强了吗?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最后。
拓跋睿咬住牙,拼尽全力一步步向前走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睿终于走到了稍微平坦些的大路。抬头一看,见到了半山腰上正是那要送酒的目的地。
拓跋睿心下一喜,仿佛自己终于可以歇息,于是准备一包劲儿将这酒送到。
谁料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有一阵异样的脚步声自他身边传来,而且本能的也感觉到了一阵不小的杀意。
拓跋睿不敢随意动弹,压下眼眸,卸下绳子,突然间回了身,果然看到了数十名彪形大汉正向他走来。
“可让我逮到你这混球了!!”这时一人开口,手上亮出了长刀,“你坏了老子大事,今儿个看老子不拆了你的骨头!!”
拓跋睿眸子一动,一下便认出了这个说话的人,正是刚才自己在店里得罪了的那个贼人,原来他竟是这山头的土匪。
睿压下眸,心里渐渐沉了下来,而且感到了些许的不快。因为他知道,能在这里见到他,说明对于他是否还能回去,客栈里的人,根本就不痛不痒。
到最后,东卫也和西陵没什么差别。
人,不过都是这么冷漠的畜.生而已。
思及此,他冷哼了一声,昂首看向了几人,也将脸上的笑容收敛。一股突然的杀意自睿的眼中迸出,竟震慑住了那些山匪。
他们面面相觑,有些踌躇不前,那为首之人气不过,突然大喊一声先一步向着睿冲来。
睿动了动唇,眯住眼睛,对于他来说,这些人的动作比起那日在西陵鬼域中所对之人,根本就是不值得一提。于是连武器都不拿,直接就打算摘下他们的人头。
可是就在睿即将与他们交手的瞬间,心口处突然一下猛烈地跳动,一股足以将他全部力气抽离的痛苦骤然席上,只见拓跋睿猛地单膝跪地,双目透着赤红,四肢忽然间好像失去了控制,让他只得重重摔倒在地上。
原本要攻击睿的山匪停住手,他们先是有些疑惑的面面相觑,在确定眼前这个人好像突然间没了力气,便纷纷露出了叵测的笑。而最前面那个人也收起了刀,反过来用脚狠狠踹在了睿的肚子上,然后是心口,每每听到睿忍不住闷哼一声,他们便会更加兴奋,一群人不停的踢打着睿,仿佛就是想这样将睿活活打死,而在那为首的山匪口中同样还不停大喊着:“我让你多管闲事,让你多管闲事!!!”
睿紧咬住牙,双眸如野兽般死死盯着那人,即便是口中已经溢出血红,却抹不掉他口中任何的光辉。而他这样的眼睛,也同刚才一样,让这几个人感到十分的压迫。所以决定取了睿的首级,这样也不用再被那让他们也感到胆寒的视线穿透。
于是片刻后,那为首的山匪便提起了刀,在地上甩了甩,说道:“这就是你的命,命该你死,你就活不了。”
长刀举起,眼看着要刺入拓跋睿的心扉。那一刻睿虽然仍旧没有半点胆怯,但是莫名间却也没有再挣扎。
随着刀刃反出的光映在他的脸上,不由看向了刀刃中映出的自己。他微愣,像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
不过,在人生十四年里,周围的一切都充分的告诉了他一件事,其实活着,并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能就这样解脱,会不会比要坚持的走下去强上很多。
是啊,他本就是王兄的影子,王兄为了保护他,一直背负了那么多。其实,如果他能早一点就这样放弃自己,不再苟且偷生,也许,才是对王兄,对西陵,最大的帮助。
渐渐的,睿长舒口气,也缓慢地垂下了眼帘。
终于,要将一切都结束了。
耳畔,回响着山匪最后的一声嘶喊,睿的唇角,也跟着这声音略微的上扬。他安静地调整了呼吸,似乎是要仔细的记住刀刃刺穿身体的声音。
可是就在他即将迎来生命终结的那一瞬,却忽然听见了那些山匪如一盘散沙一样四处逃窜,长刀也纷纷落地,撞击在一起,噼啪乱响。
睿一时愣住了,眉心发紧,而后又缓缓地将双眸抬开。
映在上方的刺眼光芒,让他突然有些不大适应,当半晌后看清前方后,渐渐有一个人影罩在了他的面前。
睿有些讶异,平日灵活的脑子,此时也好像发了僵,他努力眨了下眼,却仍觉得眼前是那般的刺眼。
不,突然间他意识到,或许刺眼的不是顶在头上的光,而是来的人。
谁,是谁救得他……?而……又为什么要救他?
一系列的问题出现在睿的脑海中,他愣愣的呆在那里,第一次这样不知所措,尤其是在迎上了那双正在俯视着自己的如深渊般的黑眸时,睿的身子又是一顿。
那人只身一人站在他的面前,用着沉着冷静的双眸凝望着他,但这双眼中所流露的神情,却并非是同情,可怜,而是一种不悦。他相貌极为冷峻,看起来确不是一位脾气很好的主儿,一身黑白交叠的锦衣,腰上佩戴着玉佩,墨发散在身后,披了一件做工细致的披风。
“难得活在世上,能活,就不要轻易选择死。”那人忽而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半晌,他半蹲下身,单挑起了右眉,冷不丁又补了一句,“长得像个女人似的,一点不讨喜。……不会……真是个女人吧?”
说着,那人拧了眉,突然间探出手贴向了睿的胸口,在感觉到无比平坦口,眉角又是一动,紧接着就向下一抓,然后当真是惊讶道:“你,还真是一个男人……”
且见那人对他冷笑了一下,扶着膝盖起了身,重新收敛回了气势。
而拓跋睿早已惊得整个人呆在了原处,脑中嗡嗡作响,一股怒气骤然席上,如此羞辱真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于是他奋力要起来,结果腿下一软,又要再度倒地。
结果回眸间,却是被那人一把捞住了胳膊,生生将他拉好站直。
他略微动了下唇角,露出了一缕淡笑,“你是我救回的人,怎么也不能让你再死一次。今日是个好日子,我不想见血。”
“那你想怎么样?!”拓跋睿勉强开口,眼中充满了警戒。
那人看了他一眼,哼笑一声,连理都不理便将他丢给了随着他一起来的一名男子,道:“把他带到最近的客栈,然后找大夫给他医治。”
毫不商量的语气,让睿有些失笑,可再要反驳的时候,却已经被拉上了马。而那人就在这时,已然径自跨上了自己的马,一声力喝下,向着城内而奔,披风在他身后随着长发在风中猎猎飞舞,英气十足,让他一点都看不出,这个人是比自己看来小上那么一点的少年。
好恶劣的家伙。
拓跋睿蹙眉,长叹口气,终于是任那身边的人将他带上了马,向着城内一同奔驰。
而此时的睿却并不知道,这个被他称作恶劣的人,这个在他最绝望时候救了他一命的少年,将会与他有着怎样的羁绊,更不知道,这个人,正是注定会与西陵,会与他永生对立的敌人——东卫下一任的帝王,东卫太子,夏侯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