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忙碌的九月一日(2 / 2)
伙房不大,20平米左右,房顶被熏成黑黄色,电扇已面目全非,油腻和灰尘搀和着爬满一身,杜晓明点了点66名学生吃饭,他们按年级排着一条长长的队伍,开头的一年级学生,站在锅台前面只露出半截脑袋,一年级班主任刘银凤正在帮炊事员盛饭,偶尔后面的大学生猛的一挤,队伍便乱哄哄的,有的学生便大声说,老师,王小平挤我。王小平不甘示弱,老师,朱平洋挤我。随后前面的话还未落,后面的边抓紧推卸责任,将肇事者推给后面的一位。刘银凤亮着嗓子,别挤,小心烫着,如果发现谁挤,站到最后吃。随后郝春来便从队伍中揪出一个胖墩墩的五年级学生,队伍马上井然有序起来。打饭卡的是一位45岁左右的男同志,头发蓬乱,胡子拉碴,指甲很长里面的污垢清晰可见,看到他食欲绝对大减,杜晓明想他一定是刘银凤所说的陆喜庆,也就是杨主任所说的有人告他在学校夜里窥探女学生的那个了。女炊事员到还干净,25岁左右,属于小巧玲珑型的,正在麻利的盛饭。老师和学生一个伙,一样的饭,四方四正的一个大桌子在锅台的后边,吃饭的有黄朝阳、郝春来、王骏毅、杜鹃和杜晓明,其他教师离家较近,放学后便各自与回家吃饭了。
刘银凤帮学生盛好饭,脸上几道汗珠子匍匐而下,边吃边说:“今天上午,耳朵都满了,还在吱吱响。”
王骏毅咧着嘴,牙齿有点发黄:“古语常说家有三担粮,不做孩子王,现在家长太溺爱孩子,生怕孩子哭,咱却摸骂不得。”
“谁让咱走上这条道,慢慢来,关键得抓紧找大班的教师。”刘银凤看了一眼杜晓明。
聘任学前大班教师的确是现在压在杜晓明心中的一块疙瘩,他打电话向别村学校救援,离镇中心的学校还有着落,而偏远一点的学校都在跑着“抓人”,农村一方面人才枯涸,另一方面工资太低,年轻一点有文化的大都出去发展了,但学校也必须精打细算,真是应了那句话“一分钱掉地下怕四面沾灰。”。
郝春来一看就是内向性的,个子不高,1米65左右,白净的皮肤,低着头默默无闻的吃饭,一句话也没说。
杜鹃到还很乐观,伸着修长的脖子,阳光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副很新奇的样子,只盛了小半碗饭。刘银凤几次要给她填饭,都被她拒绝了。
刘银凤说:“山里条件艰苦,但得吃饱,小姑娘还是长身体的关键时期。”
杜鹃嘿嘿一笑;“没事,在学校习惯了,吃多了,会横向发展的,我还要嫁人呢。”
全桌的气愤明显和谐了许多,王骏毅明显被饭呛了,干咳了几声:“你这闺女,在这山里想嫁人可难了,恋爱求最大优胜值,而这里分母太小,优胜值的比率就小,有些时候还得将就着恋爱,你还得耐几年寂寞。”
黄朝阳接着说:“王老师目光短浅,现在都是世界村了,生子都借种了,恋爱都跨省了,常说爱情无国界之分,只要两个人和得来,不分区域。”
“找婆子可得认真,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不管找哪,一定得有车有房,你看我那儿媳妇,又是三金,又是房子车子,将我们一辈子积蓄掏空,还欠了一屁股债。”王骏毅说。
“关键是你有能力,要是我真没那魄力和胆识。现在年轻人都流行啃老族,月光族,如果我们把他们置美了,他们反而不懂珍惜生活。”刘银凤头头是道的说着。
杜晓明看问题欲来欲深化,打断说:“杜鹃刚来,看你们把问题分析的那么透彻,她要是得了婚姻恐惧症,你们可是罪魁祸首。”
“嫁人还早着哩,我还没玩够,可不想过早被上沉重的包袱。”杜鹃含羞一笑。
一桌子人说说笑笑中一顿饭便吃完了,外面的雨已经彻底歇息了,孩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趴在乒乓球台上,有的坐在楼梯台阶上,炊事员陆喜庆在巡视着,照顾着学生午餐的安全,杜晓明心里想,炊事员到还很敬业负责。
杨主任打来电话时,刘银凤和杜鹃正在扫校园中的积水,杜晓明当时心中拥出一股热流。杨主任开门见山的说:“学校开学情况怎样?”
“一切正常,现在主要是解决幼儿大班教师问题?”
“要抓紧找,要安排教师先照顾好学生安全,另外王骏毅报到了吗?”
“到了,今天上午淋着雨来的,衣服都快湿透了。”
“你注意稳定他的情绪,因为他教学成绩连续两年不太出色,本村村干部和百姓坚决要将他驱出本村,他昨天下午还和村干部发生了矛盾。”
“应该没事,我看上午吃饭时心情还很乐观。”
“你辛苦了,开学工作千头万绪,你要理清思路,抓好稳定和安全,另外你也要注意自己身体。”
“谢谢关心。”
下午中心校领导便深入学校进行开学都督和安全检查,检查人员刚走杜晓明便叫于成名一块去叫五年级失学孩子李黑娃,班主任杜鹃由于刚来,还得照顾班级。于成名一脸坏笑说,领导,下午还得给教师发教学用品,还有两堂课,你叫刘老师去,每学期都是她主动去,说话中还带着轻微的酒气,这明显是推卸责任的话,杜晓明突然心里升腾一缕不快,作为一个教导主任在学校也是二把手,却时时处处撂挑子,这个人精神上已经深度中毒了。可刘银凤还得照顾一年级和大班,郝春来不善言辞,其他老师都是外地,而自己最后还有两节课,看样子得推到明天。
夜晚月亮钻出云层照常工作着,只是很瘦很冷,像一枚飘零的白菊的花瓣,四周寻不到一颗星星。由于房舍不足,男生一间大寝室,女生一间,每间都入住30多名学生,这些都是离家5里以上的孩子,由于怕学生乱窜容易出安全事故,晚饭过后只得安排专门老师对学生进行作业辅导,辅导到7点。7点过后,便有家长在寝室门口等候,有位两口子很年轻,见到杜晓明便讨好的递上烟:“校长,我家离学校10里地,还住在半山腰,每天接送极不方便,你看我这闺女朱小平刚满7周岁,让她住学校我们也不忍心,但又没办法,等孩子安置住了,我们还得出门打工,只得拖累你们了。”
杜晓明看看身后的朱小平,眼睛大大的,仿佛浸在湖水中黑宝石,清澈的看着自己,一种怜悯顿时在杜晓明心中升腾,但同时又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没事,我们会安排大点学生和她合铺,寝室隔壁还安排陪寝老师。”
“她有时还尿床,不过偶尔。”孩子母亲脸上泛起红晕,显得不好意思。
杜晓明被逗笑了:“我小得时候也经常尿床。”
学生的住宿终于安排好了,女寝陪寝刘银凤主动承担,尽管她离家不到300米,她说,孩他爹整天出门打工,孩子当兵去了,我一个人回家孤宿,住在学校反而塌实。男寝陪寝王骏毅,尽管他脸上稍有不快,但还是接受了。在督促学生夜间关闭门窗时,杜晓明无意发现女寝隔一间是炊事员陆喜庆的住室,这让他有点惊憷。
十点多,校园彻底沉寂宁静下来,杜晓明回到住室才发现充电的手机有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刘灿灿的。回过去,好一阵刘灿灿才接到电话,惺忪着声音:“谁呀?”
“我,不好意思,手机在充电,小米睡了吗?”
“你心里还有我们娘俩,从昨天到现在像是失踪,一个电话也不回。”刘灿灿显然从睡梦中灵性过来,声音提高了八度。
“学校开学,千头万绪。”
“整天都是学校,闺女都上三年级了,那一天你送过她上学。你这个爸爸只是挂个名,一点实质性都没有。”
“是是,我也不是身不由及,关键是家中有你吗,你辛苦了。”
杜晓明已经习惯了刘灿灿炮轰般的絮叨,左耳朵听右耳朵出,有一搭没一搭“嗯嗯”应付着。常言道:木匠用的三条腿桌,瓦匠住烂茅草房,而自己身为教师却不能照顾自己孩子,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