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交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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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一日,我阖眼长逝。
这世上千百种滋味,千万种面孔。
我最最放心不下的,便只有你吧。
他的僵直的脊背忽然剧烈地震颤,只觉得喉咙深处一丝腥甜上涌,再也没有忍住,一口血喷在了幽暗之中,爬满了潮湿青苔的石碣之上。
“快点动手,麻利点,脏血可别溅在我的衣服上了。”
夕阳刚刚从天边隐下去,月亮还未升起,一柄凛凛的剑刃泛着微弱的寒光,悄然架在了落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他的意识逐渐清晰了起来,自知身后人手众多,自己已无退路,心中漠然,只想走得体面。
“事到如今,你也怨不得旁人。谁让你姐姐做了不该做的事,走了不该走的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身后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耳边低吟了一句:“你放心,你死了后,兄弟们会刨个坑把你埋了。到了那边儿,可别怪我们,”
他忽然轻声道:“这位壮士,在下死前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着,他又忍不住猛咳了一阵,伸手费力地从自己怀中取出一方雪白的绢帕,光线昏暗,那上面绣的什么已然是看不清了。
可是绢帕上绣的乱七八糟的那样子,早已印在了他的心里了。
他望着手中的绢帕,苍白的一笑,与身后人说道:“在下只有一愿,壮士动手时,别让我的血溅脏到这方绢帕。待我走后,将它与我葬在一处。若是以后碧落黄泉再见,壮士与卫青便是形如陌路,两不相欠。”
“你跟他费什么话,快动手啊,别误了时辰!”身后的那个尖锐的声音又响道。
“对不住了,兄弟。”
他挺起身子,正襟危坐,缓缓闭上眼睛,手指紧紧合上,将那一方雪白的绢帕,完完整整的合于掌心之中。
生死之际他已不是第一撞上了,心中倒是不如第一次那样的慌张,现下倒是一片宁静。
姐姐在天子身边,这些腌臜的巫蛊之术,自然是进不了她的身的。即便是自己身死人手,有陛下的保护,想必姐姐也会顺利产下龙儿,平安喜乐的。
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放不下……
恐怕便只有你了,阿鸾。
我曾应你的事,或许你已经都不再相信了。
其实第一次,你因为在草原上迷路,懵懵懂懂、茫然四顾地骑着马,慌慌张张地撞入我的视线,我就莫名地想要保护你了。
可是,我却从未想过食言而肥,也是真的此生都想要能照顾你的。
可是,我的力量太微小。
可是……我根本做不到。
远处的夕阳的余晖已经全然落尽了,他闭着眼睛,与这个世界一起陷入了一片的黑暗之中。
他静默着,等待着死亡。
忽然远处的丛林中传来马蹄踏过落叶的声响,只听一声羽箭呼啸而过的声响,身后的人痛苦地嘶吼一声,架在自己肩膀上的刀剑哐啷掉在了地上,紧接着身后便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
他微怔,猛然睁开眼来,看见那柄方才架在自己脖颈上寒光凛凛的剑正躺在自己的身边。
伴随着刀剑之声,身后顿时传来不住的哀嚎与咒骂。他还未缓过神来,一只带血的手一把搭在了他的肩头。
他猛然回头,远空的圆月已经微微上扬,锃澈的月光映照在那人的脸上,照亮了那人的面容。
“卫兄弟,你没事吧?”
“公孙大哥……”
那人见他没事,转过身去对着身后的人喊道:“兄弟们,留个活口。定是要问出,究竟是哪里来的□□的玩意,敢来我们建章军营门前放肆。”
“公孙大哥,此人便是带头的!”身后立马传来一记回应,不出两步将一个峨冠博带的已过天命之年的老叟压到了公孙敖与卫青面前:“方才我与卫兄弟碰见的就是这个老东西带着那帮人。”
“你可看清了?”公孙敖问道。
“自然是看的清,就他一人穿的这么人模狗样的。”说着身边的羽林兵卫上去,朝着那匍匐在地上的人老叟就一脚。
那人吃痛一声,忙尖叫着咆哮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大长公主府中的詹士!我是奉了大长公主之命前来。”
他话音一落,身后的羽林兵卫不由愣住,面面相觑,摄于大长公主的淫威,顿时倒是真不敢接近了。
“怎么样,怕了吧?”那人满脸是血,冷笑一声:“你们这些狗东西,到时候大长公主怪罪下来,可有你们好果子吃!”
“放你妈的狗屁!”公孙敖上去就是一脚,一柄冷刃而出,架在他的脖子上:“大长公主是什么人,我们羽林兄弟是陛下的护卫,大长公主会派你个歹人来杀害陛下的护卫?谋害陛下护卫,嫁祸大长公主,罪加一等!”
语罢,也不等那人还口,朝着胸口就是一剑,那人惨叫一声,直挺挺地应声倒地。
“公孙大哥,这……我们不会惹上麻烦吧?”方才活捉了那老叟的羽林兵卫皱着眉头问道。
“不宰了他,让他这么信口胡诌,我们这十几双耳朵都听到了,十几双眼睛都看到了,这才会真有麻烦。”公孙敖一把将剑插回腰中:“我一刀杀了他,大长公主的心才能安。”
说着,公孙敖转身一把扶起跪坐在一边的卫青,望着他月下满目疮痍的面容,不禁皱了皱眉道:“这些狗东西,取人性命罢了,为何还要这样的折磨人?”
卫青一把扶住公孙敖的手臂,另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深深地咳了几声。
公孙敖只觉得眼前的少年已经能够快要被这群歹人折腾的散架了,几声咳嗽,分明看得出他紧皱着眉头,想必胸腔内必然是一片钝痛。
卫青稳了住了呼吸,才缓缓抬手相扣,朝着面前拜道:“公孙大哥,诸位兄弟,救命之恩,卫青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机会,必当涌泉相报。”
“卫兄弟客气了,都是羽林的弟兄,怎能见死不救。”身后诸将抬手回拜道。
“此人在我羽林卫的眼皮子底下就要加害于你,这事若是传出去了,倒像是我建章军营可以任人宰割,我羽林弟兄以后如何再号称陛下护卫,如何屹立于汉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