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凉薄(2 / 2)
宇文孝伯想起毓宝阁中和方才席间她那副灵动慧黠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好奇那位阴刻的卫国公怎么收了这样一房姬妾,于是也笑着还了一礼,随后转身登上马车离去。
送走了宇文孝伯,冯小怜也正准备登上府上的马车,回过头时,却不经意间看见一个穿着朴素甚至还有些寒酸的老头瑟缩地站在墙角,正探头探脑地朝她这里看来,待到冯小怜转头看来,老头看清了她的模样,神色一下便开心了起来,兴奋叫道:“小怜!小怜!这里!”
冯小怜一怔,还未等她作何反应,马车旁侍候着的家丁却被惊动了,冯小怜此时虽无位份,不过对于这些下人而言却已是主子了,见了这老翁在此喧哗,便上前将正要往这边跑来的老头一把拦住,冷冷将他推后了几步,不耐斥道:“莫要惊扰了贵人,速速离去!”
“小怜!是冯伯,冯伯!”老冯只道冯小怜没有看清自己,还一个劲地叫着,望着不远处的冯小怜,正高兴于她那一身叫不出布料却是极为柔滑的上好衣裳,却又发现她似乎瘦了,脸色也有些苍白,不由又担心了起来,正想过去好好与她说上几句话,却被家丁推搡了几下,丝毫进不得身。
阿菱瞅着那老伯明显是认识冯小怜之人,然而她看着冯小怜不为所动的神色,犹豫地小声道:“娘子,这位……是旧识?”
冯小怜看了那处一眼,只见老冯还在叫嚷不休,家丁已是烦了起来,不再顾及着力道,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正欲再给这个不识好歹的老头一些教训,便见老冯勉强支起了身子,恼怒地叫道:“你们让开!我要见自家女儿,轮得着你们管?”
家丁动作不由一顿,面面相觑,心想这老头说得信誓旦旦,若是他真是大有来头,自己不顾三七二十一打了一顿,待到主子追究起来,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下人虽卑微,却也在赏罚荣辱之事上多长着几个心眼儿,便不欲出这个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个家丁便匆匆跑到马车前,恭谨回禀了起来:“娘子,有个老翁说是您的……亲眷,奴不敢随意处置,娘子可否移步前去看看?”
冯小怜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往那处走去。
冯伯正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瞧见冯小怜正向他走来,看着她华美间透着贵气的衣裳,还有身后拥簇着的婢女家丁,下意识连忙将身上的泥灰拍去,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心中虽有些紧张,却还是咧起嘴开心地笑了起来。
冯小怜看着眼前愈发枯槁了的干瘪老头,看着他咧嘴笑着带起的苍老纹路,叹了口气,关切地说道:“这位阿翁,未跌伤吧?奴仆无礼,真是对不住。”
这位阿翁……
老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点心意,给老人家压压惊。”冯小怜从怀中掏出一个分量不清的荷包,动作轻柔却又不容拒绝地塞到了老头的手中,微微一笑,便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转过身,平静说道:“走吧,别耽搁了。”
阿菱不忍地多看了老冯一眼,她虽看起来毛躁,心里却如明镜般,早就看出来这老头不是来乱攀亲戚的,只是这大户人家里头的姬妾,谁会希望有个贫寒的家人坏了自己的优雅形象,教别人看不起?况且这些穷酸亲戚说不得要时常问你伸手要些家用银子,次数多了,若是不给,就不知要被别人编排成什么样,聪明些的姬妾,谁会去认这种拖油瓶亲戚?
阿菱不由心下恻隐之余,又暗自佩服跟对了主子——这位冯娘子硬得下心肠,表面功夫又做得滴水不漏,连封口的银钱也给得颇足,正是心思缜密,这样的主子,总不会轻易教其他姬妾给打压了下去。
于是阿菱便也开心地跟上了冯小怜,将她搀上了马车,然后扬长而去。
而老冯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扬起的黄尘,伫立了良久,然后也转身离去。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抹着泪,笑道,“这样也好,也好……”
于是老冯回到了百里酒肆,擦干了泪,然后大声招呼着客人,和酒客谈笑着,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因为老冯明白了一切,所以他觉得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
……
五味居后无人路经的小巷之中,此时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做的不错,这是赏你的。”
“多谢,多谢!以后若是有事,尽管吩咐!”
片刻后,年轻人心满意足地走出了巷子,揣着沉重的袖子晃晃悠悠地离开了,而巷子中,面容平淡无奇的黄脸汉子冷冷一笑,然后登上了身后的马车。
马车行驶着,来到了卫国公府。
黄脸汉子站到了老者的身后,叙述着。
“看来确是个身世清白的。”负手而立的老者听完了他的叙述,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这等凉薄之人不能为我所用,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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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飞上枝头变凤凰”来自《圆圆曲》,其实可以避开这个词,但还是忍不住要用
总觉得会有人嫌我拖沓呢,好吧,还有感谢陆续投来的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