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上门(1 / 2)
苏明枫踉踉跄跄的走了,走的时候,仿佛经历了巨大的变化打击,几乎有些失魂落魄了。
沈妙本想对谢景行说几句话,谢景行却又恢复到之前漫不经心的模样,含笑催她早些回府休息,倒是不想再提起此事的意思。沈妙无奈,便也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做了。
有的人喜欢把自己的痛苦经历分享给旁人看,以夺得旁人的同情。然而真正让人难过的东西,是怎么也不愿意拿出来共享的,回忆一次,就是在往自己心头插刀。谢景行这样的人,大约也是不喜欢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于人前,所以在外人眼中,他依然强大而无所不能。
可是沈妙到底是从他那一句“最重要的,明齐对我,没有养育,只有抹杀”中听出了什么。
一直到回到沈宅里的时候,沈妙的心里都想着这事儿。明齐对谢景行只有抹杀到底是什么意思,沈妙的脑中浮起的,却是上一世的事情。
上一世临安侯府最后还是倒了,谢鼎和谢景行双双战死,剩下谢长朝、谢长武兄弟二人反而升了官,方氏倒也是水涨船高。如今这一世,虽然谢家三个儿子是没了,不过谢鼎至少还在,只要谢鼎还在,临安侯府就不算倒了。谢鼎如果有心再娶,这个年纪,再生出个儿子也是有可能的。虽然看着比较凄惨,可是比起前一世来,已经好的太多了。
这一世和前一世究竟有什么不一样,似乎是从两年前开始。前生谢景行没有在两年前出征北疆,而是在几年以后,时间的提前,似乎也导致了一些事情的改变。那么究竟是什么导致谢景行做出这个决定?
因为自己么?沈妙沉思着。但是明齐又在其中推动了什么?
前生沈妙晓得谢家的事情时,很是唏嘘感叹了一番,她也曾在心头怀疑过此事是不是皇家在其中插手,可是又不愿意往里深究。于情于理,谢家父子除了混账一点,对明齐从无不忠,如果只是因为提防其功高盖主而予以抹杀,那皇家就显得太过无情无义了。
眼下这个猜想却又重新浮上了心头。
假设皇家一开始就将苗头对准的临安侯府,谢家父子双双战死,临安侯府付之一炬是皇家本就为谢家准备的结局。那么因为谢景行主动提前自请出征,皇家的这个“计划”就提前了。
皇家如愿以偿让谢景行“战死”,但这时候谢鼎还活着,不仅如此,谢鼎还有两个儿子,皇家对临安侯府的野心仍旧没有消失。所幸的是谢鼎在谢景行死后一蹶不振,因此,让临安侯府彻底覆没的“计划”不急于一时。
两年后,谢家两庶子双双意外身亡,自此以后,谢鼎再无翻身可能,留着也无碍,皇家便一改之前的计划,甚至主动安抚,来彰显天家仁慈,体恤臣子。
如果说谢景行早已料到了日后发生的一切,那么两年前出征就不是率性而为,就如同他对苏明枫说的,这是保护临安侯府的唯一方法。
不过这些都是沈妙自个儿想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谁也不得而知。她想着,还是找个机会问问谢景行,上一世她不想深究,这一世,却实在好奇的很了。
这一夜,沈妙思虑重重,苏明枫饱受煎熬,自然还有旁的人无心睡眠。
定王府中,彻夜通明。
傅修宜端坐在高位上,看着手下来通报的人,缓缓反问:“苏明枫去了睿王府?”
手下道:“正是,出来后,平南伯世子好似受了刺激,魂不守舍的模样。”
傅修宜挥了挥手,手下退了下去。身边的幕僚上前问:“平南伯世子大半夜去睿王府,莫非和睿王私下里有些关系?”
“平南伯府都已经不再入仕,睿王真要寻什么合作的人,也当寻不到他身上。”傅修宜又目光转冷:“苏家本来也是一颗极好的棋子,若非当初苏明枫突然生了重病,苏家渐渐退出官场,倒也不至于这一遭。不过,”他道:“苏家也因此躲过一劫,算是幸运。”
幕僚道:“说起来,当初平南伯世子生的那场病也实在古怪得很。因着平南伯世子生病,平南伯竟因此辞官,现在渐渐退隐,定京几乎都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傅修宜笑了一声:“莫非你以为,苏明枫真的生病了么?”
“请殿下赐教。”
“苏明枫和临安侯府的谢景行可是至交。”傅修宜道:“苏家突然退出仕途,本就来的古怪。尤其是苏明枫,当时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可突然病的严重,甚至都不争取,直接请辞。说的活不过几年,你看,两年过去了,苏明枫不也好好地活着?平南伯府分明就是明哲保身,急流勇退。这自然是有人在其提醒。平南伯府和临安侯府自来交好,除了至交会提醒,旁的人,大约是不会管闲事的。”
“可是,”幕僚疑惑的问:“临安侯府还有临安候谢鼎,为什么提醒他们的是谢景行,而不是谢鼎?”
“谢鼎自身都难保,”傅修宜喝了一口茶:“谢鼎骄傲自大,仗着军功卓绝在父皇面前屡次放肆,父皇早已有除他之心。若是谢鼎聪明一点,就会收敛,可你看看,在定京,他何曾收敛过。倒是这个谢景行,”傅修宜眯起双眼:“不可小觑。”
“谢景行不也是行事放肆张狂?”幕僚道:“定京城提起谢小候爷,谁都知道是个顽劣胆大之人。”
“不错,可你不要忘了一点,”傅修宜回答:“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入仕。”
“众人都说谢景行是因为谢鼎才不入仕,故意顽劣耽误自己的人生,我看不然。当初金菊宴上,谢景行一人对付他两位庶弟,展露出来的武略令人心折。他有旷世之才,却不愿意展现出来,这叫什么?这叫藏拙。”
“谢鼎活了多少年,谢景行又活了多少年。谢鼎活了那么大岁数,尚且会被临安侯府眼前的富贵迷了眼,谢景行小小年纪,却能清醒的审时度势,谢景行才是临安侯府最可怕的人。所以,提醒苏家的人不是谢鼎,而是谢景行,只有谢景行。”
幕僚看向傅修宜:“殿下是不是太过高看谢景行了?即便他提醒了苏家,可也不能证明什么……”
“不能证明什么?”傅修宜看着他,反问:“那加上一个谢家军如何?”
“谢家军?”幕僚疑惑,随即想到了什么,震惊的看向傅修宜:“殿下的意思是……。”
“总之,临安侯府最可怕的,不是谢鼎,而是谢景行。”傅修宜道:“这个人在年纪尚且不大的时候,就有足够的野心和头脑,如果在赋予他一定的权力,定京只怕就要变天了。有他在,临安侯府这块骨头,永远都啃不下来。”
“好在谢景行已经死了。”幕僚听完傅修宜的一番话,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如今的临安侯府,也再也翻不出什么波浪来。”
“不错。”傅修宜道:“对于危险的敌人,总要在还未长成的时候就将其抹杀。不过,”他话锋一转:“我现在好奇的是,为什么苏明枫会与睿王搅在一块。”
“不仅如此,”幕僚接过他的话:“还有荣信公主似乎也在调查睿王。苏明枫的人甚至还去沈宅外守着,似乎是在监视沈五小姐的一举一动。荣信公主也是如此。”
“苏明枫、睿王、荣信公主、沈妙,”傅修宜道:“这几个人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尤其是沈妙和睿王,如今又被父皇赐了婚。父皇的性子我很清楚,认定的东西,就不会拱手让人。沈家已经是父皇的囊中之物,沈妙的亲事父皇绝不会便宜了外人,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将她赐给睿王做王妃,怎么看,于明齐来说,都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
“殿下的意思是……”幕僚沉吟。
“这门亲事,一定是睿王那头主动地,不仅如此,睿王一定用了什么法子,逼得父皇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傅修宜突然诡异的笑了笑:“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先前我就怀疑睿王和沈妙之间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可又觉得睿王不是为了女人就改变天下大计的人。可是如今看来,似乎是我错了,睿王对沈妙的确怀有别的心思。所以才会费尽心机要了一道圣旨。”
“这个世间,没有无缘无故发生的事。苏明枫和荣信公主,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定京城,不可能认识睿王。但他们对睿王的态度,道看上去有几分熟络的样子。还有,睿王和沈妙也不过见过几次面,怎么就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会不会,睿王从前就是来过明齐的?”
幕僚大惊失色:“殿下的意思是,睿王从前就来过定京?见过他们几人,甚至和他们几人有过交情?”
“明目张胆的来自然是不行。”傅修宜笑道:“也许我们一开始都被骗了,或者说,睿王一开始就是以明齐人的身份活在定京的。否则这一次,他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听闻大凉皇室个个美貌惊人,睿王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我想,他的脸,一定是被我们所认识的。”
幕僚沉默,似乎被这消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傅修宜又是一笑:“不过这些都只是我一人的猜测,现在做不得准。无妨,我已经派人继续守着,只是现在,对睿王的秘密,倒是更加期待了。”他顿了一会儿,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裴琅现在怎么样?”
幕僚一怔,回想了一下,道:“仍是不肯松口。”
傅修宜笑了:“继续吧,别让他死了就行。”他又道:“沈家找的这些人,一个个的,骨头是真硬,叫人羡慕。”
幕僚听得浑身发凉,却是不敢再说什么,恭敬退下了。
……
又一连过了几日。
沈家人总算是接受了“沈妙即将嫁给睿王”这个事实,亲事既然已经定了下来,请婚书也送了,聘礼单子也下了,女方总也要显出一点对这门亲事的重视。虽然沈信和罗雪雁对沈妙嫁给睿王其实并不赞同,可若是不好好准备的话,旁的人还会觉得他们对沈妙也不重视。
拼着一口气,沈信也不愿意让人看轻了自己的女儿,只是睿王派人送来的聘礼单子实在是惊世骇俗,于是准备多少嫁妆也成了一个难题。
本来么,沈信和罗雪雁都是武将出身,早年前军功卓绝,也得了不少赏赐。他二人常年不在定京,这些赏赐除了给沈老夫人公中那一部分外,几乎动也没动。府里一共就俩孩子,沈信和罗雪雁也不偏袒谁,大家一人一半。其实也算是阔绰的。
可后来在小春城的那两年,给罗家军投了不少银子进去,沈家的家财就不如从前殷实了。可怪就怪在睿王送来的聘礼单子,就算是沈家鼎盛时期,那也是难以望其项背。
之前沈丘还觉得睿王是在吹牛,因着这聘礼单子足够官家娶十个高门大户人家的媳妇儿了。睿王指不定是在与沈家开玩笑,可第二日铁衣就奉睿王之命送来两尊金雁,差点把沈丘吓了个踉跄。
那是太后都要珍藏着的东西……。就被睿王以聘礼的“彩头”,随便找了个盒子装着就给送过来了。
至此以后,众人都相信,大凉是真的有钱,睿王是真的挥金如土。这份聘礼单子不是闹着玩儿,沈妙的嫁妆,这事儿大了。
沈丘主动要将自己留着娶媳妇儿的那份子钱送给沈妙,道:“人穷不能志短,哪能让妹妹的嫁妆比睿王送的聘礼一半儿都不到,这要是到了大凉,不是被人看低了去。咱们沈家的姑娘,凡是就要做到最好,睿王这般送聘礼,咱们陪嫁的少,会不会被他看不起?嫁妆之事,不能糊涂。大不了,我屋里还有些古董摆设,一并拿去当了。我们虽然穷,但是不能掉了脸面!”
沈信深以为然。